“穿過前面的竹林就是華清寺了,現在后悔還來的急?!?
被翠綠覆蓋的竹林中,有兩道身影在其中穿插,一人黑色長袍背負古劍,另一人墨綠長衫持雙生劍匣,聽到同伴的話,持雙匣的真武,神色有些難看,不屑的撇嘴:“現在才跟我說這個是不是有些太遲了?”
黑色長袍的太白腳步突兀停下,肅然看著對方:“你知道為什么我堅持要來華清寺嗎?”
真武一臉問號,你特么病是不是又犯了?不是為了調查鎮武司與東宮秘信?但端詳對方嚴肅非常的神態,他又有些不確定了?嬉皮笑臉相迎:“怎么?華清寺有你姘頭啊?”
太白楞了下,臉色一下垮了下來,他現在才發現自己一直是在對牛彈琴,真武見他臉色變幻,一臉得意的看著對方,接著露出嫌棄之色:“兄弟,面首談基不是不可以,但對和尚下手,格局淺了,行為更是過分??!”
“滾,粗鄙之語,不堪入耳?!?
真武會心一笑,沒有辯駁,作了個請的手勢,心境被打亂的太白也懶的再解釋,一馬當先離去,只是才踏出半步,便被真武又拉了回來。
疑惑的太白轉頭怒目相視,這特么誰有???見對方不領情,真武有些恨鐵不成鋼,低聲道:“你別告訴我,你就打算這樣直接進去,這里面現在可不知道埋伏了多少遼國狼騎,況且我們在明,敵人在暗,這送死的買賣,勞資可不想買一送一?!?
既然對方說了,太白也能猜出他不是有的放矢,眼里閃過期待神色,只見真武揮了揮手,示意他滾遠點,接著撥開地上早已泛黃的竹葉,俯身側耳趴在了地上,時而皺眉,時而點頭,接連換了幾個方位。
就當他再換了位置趴下去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雙白皙印著蓮花的繡鞋,仰起頭,真武只見一張好整以暇,帶有玩味笑容的面龐居高臨下安靜的注視著他:“繼續保持,還不錯?!?
說完,不再看地上羞愧難當的真武,徑直走向了對面的太白,太白有些意外,畢竟他一直以為,像她這般有心機的女子,應該是不會以身犯險的才對,如今她出現在這里?莫非她還想著救人??
天香不知道太白的內心在想什么,只是看著太白淺淺淡淡的說:“司空央沒有騙我們,前面兩岸密林的確埋伏有輕弩手,寺門前還有多架重弩,你們剛才若貿然出去,肯定馬上變成篩子。”
太白臉色越發凝重了些,他沒有去懷疑對方話的真假,若她真想置自己于死地,大可不必說這些話,暗想她肯定是提前隱匿上了山,否則不可能了解得這么透徹。
太白心里獨自盤算,此時選擇趴在地上裝死狗掩飾尷尬的真武,突然像是打了雞血般,原地復活:“不對,有很重的血猩味兒?!?
他挺著鼻子,沿著周遭嗅著,兩人聞聲,皆是神情一震,選擇默默跟在了身后。
“前面,在前面?!?
真武有些激動,一路小跑,兩人迅速跟上,前方很快浮現出了一方圓形石臺堆砌的小湖,只是如今湖中的水卻是鮮紅色的,一具具浮尸就那樣平靜的飄在湖面上,層層相疊,猶如人間煉獄。
有些日久的尸體,滋生出的蛆蟲開始蠕動,三人這次沒有覺得厭惡反胃,只有無窮盡的怒火沖天,因為看服飾,這里大多是些普通百姓,他們或許是上香還愿的香客,亦或者是上山禮佛的信徒,沒想到皆在這里受了無妄之災。
“畜生,這些畜生。”真武咬牙握拳,五指掐印進了血肉,眼睛因暴怒,也微微布滿了些許血絲。
太白天香也不好受,但還算鎮定,兩人細細觀察了下湖中浮尸,便發覺出了有些不對勁,他們發現這里竟然沒有一具女尸??
“現在你們打算怎么辦?現在留給你們的只有兩條路,要么走,要么硬闖,偷偷潛入肯定沒戲,狼騎的鼻子可比他還靈光!”
天香指著小湖邊悲憤的真武,善意提醒了一句,太白依舊選擇沉默,剛才他們到這湖泊地少說有兩百多米,如果狼騎嗅覺如此靈敏,恐怕他們剛潛入就會被發現,但要他此刻放棄不管,他恐怕還是做不到,不覺間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華清寺肯定還有人被困其中,他們的目標既然是我們,我又何必再藏著掖著,兩邊的伏兵我會想辦法拖住,接下來就全靠你們了?!?
天香悚容,以他自身境界絕對是達不到拖住兩百輕弩手的,除了一些身負氣運的武者能跨境作戰,修行皆是一步一個坎,他這樣說,莫非是準備送死?
她現在是越來越看不透這些人了,明明是出身萬惡之源的青龍會,卻偏偏見不得普通人的生死,如今哪怕搭上自己的小命,也要去救他們,真是俗,俗不可耐。
她不打算攔,她知道自己想攔也攔不住,轉身拉過真武,輕飄飄的留下保重二字,便翩然躍進了竹林深處。
身死道消終不悔,獨自一人的太白負手于湖前不免自嘲,世間誰人不怕死?誰人不懼死?只是死亡,或輕于鴻毛,或重于泰山,看著滿湖亡靈,他知道,自己此刻并不后悔。
頓入竹林深處的天香,真武一路闖進了后山,真武并不知道這娘們兒哪里來得這么大勁道,竟然提起自己這大老爺們兒跟提小雞仔似的,他當然不服了,提劍就要斬了她,哪想還沒拔劍,就被扇了一個大嘴巴子。
真武頓時火冒三丈,他娘的,這什么意思?天香冷目:“想不想報仇?”
真武楞了楞,點頭:“想。”
“那就不用廢話,從這里一路殺進去,什么都不用管,你只管殺。”
真武呆呆到頭……
……
真武感覺自己被忽悠了,原先這女人讓我什么都不用管一路殺進來,這不是讓我送死嗎?雖然此行已經九死一生,但也不能莽送啊,他劍鋒從下往上劈落,一腳踹開眼前的無頭尸身,問道:“啟字的什么情況?他不來了?”
天香以氣御傘,傘間瞬間劃過一名遼軍脖頸,鮮血噴灑而出,她側身接傘遮擋,滾燙的血液在傘身留下一道粗壯血痕,開口:“這只是一小批巡邏隊,我們得趕在他們反應前進去大殿,有這說話的功夫,你不如多殺幾個?!?
真武更不爽了,這女人說話口氣,總是這么不討喜,見對方也沒有要回答他的意思,他有些泄氣,只能是屁顛屁顛的跟上。
小湖一百米,太白盤腿坐下,一手作劍指狀,身上散出白茫茫的霧氣,他的身體開始步步升空,漸漸拔起,清風幻為狂風,吹的兩邊青竹唰唰作響,有的甚至直接炸裂。
“靜!”
太白口中爆喝,劍指變化指天,周圍空間一下好似靜止了,他的臉色也由潮紅化為了蒼白,再由蒼白演變成毫無血色。
氣息萎靡的太白抬頭望著靜止的云朵,中氣不足道:“太白的各位師兄弟,勞煩借劍一用?!?
聲音不大,但不知為何卻有穿透空間之力,那聲音仿佛透過靜止云層通向四面八方,滾滾不息。
遠在秦川的太白山門弟子堂中,懸掛其中一枚玉牌應聲而碎,所有山門弟子的配劍集體脫鞘,如魚入江海涌入云層,太白弟子急扣劍指,目送劍海遠去。
有涯居,有老叟對座博弈,身旁利劍抖動不止,老叟嘆氣,投劍入空,起身作扣指。
江南城,各幫太白弟子,抬頭仰望,不約而同舉劍齊鳴,低頭作扣指。
浩浩蕩蕩的劍海匯聚成長龍穿過云層,橫跨千里之外,萬里之遙,不管身在何處的太白門人,都紛紛低頭行劍禮,他們知道萬劍歸來日,將會有名同派師兄身死道消。
襄州酒樓窗臺,白衣送劍入云海,眼神有敬佩之色,隨叩首:“師兄,一路走好?!?
借劍法,調動天地靈氣,集太白劍力,反嗜之威不下于這萬劍來朝,但凡有借劍之象,皆是死亡作伴,華清寺的太白,這不是打算拖住這幾百狼騎輕弩手,這是打算跟他們同歸于盡。
埋伏于兩邊的輕弩手,早被黑壓壓的一片劍海震驚,被震驚的遠遠不止是他們,端坐在一處隱蔽涼亭里的殺耶術禮以及副統耶律符策同時站了起來,大罵該死。
耶律符策舔了舔嘴角,有些病態陰柔道:“看來還有漏網之魚?!?
“這里交給你,我去看看后山。”
殺耶術禮心情沉重,他現在好想對這擅作主張的家伙說聲,勞資只是個小拳師啊,要不還是我去后山吧?但對方肯定不會買賬,誰叫自己才是這次的正統帥呢?
穩了穩心神,閉眼再次感應了下遠處的劍威,他突兀睜眼:“所有狼騎,迅速撤退?!?
說完,他順手搶過身邊一名陪同護衛的戰馬,倉惶逃去。
埋伏的遼人狼騎,頓時狼嚎不止,緊急撤退,群林揚起一片塵埃。
正在往后山去的耶律符策,聽見遠處狼嚎,眸里閃過兇光,縱身飛上高塔,眼珠子都快瞪出來。
“呸,貪生怕死,枉為我遼國兒郎?!?
耶律符策表達了自己濃濃的不屑,轉身去追撤退隊伍,他要狠狠斥責殺耶術禮領軍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