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大通街上,陸云和阿英一前一后地走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和暖的陽光打在人們的身上,每一個人臉上都露出了懶洋洋的神情,可他們兩人的很沮喪,因為西城和北城的交界出太大了,他們找了半天連這里的一半都沒探完,別說線索了連看起來像人販子的家伙都沒有見到過。
“真是知易行難,沒想到在圖上看這么小,居然這么大。”陸云看了眼圖,撇撇嘴。
而天竟然也像陸云郁悶的心情似的突然就陰了,一陣寒風吹來,行人臉上懶洋洋的表情立刻就被它給帶走了,紛紛裹了裹身上的棉衣趕緊找個避風的地方喝上口熱茶才是正理。
“打死你,打死你!”一陣孩童的喧鬧引起了陸云的注意,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幾個孩童在向一個爬在地上不斷磕頭的人丟石頭。
看到這一幕,陸云皺了皺眉,剛要出聲阻止,就看見阿英幾步走到一個要扔石頭的孩童背后,一手抓住孩子要扔石頭的手,一手扭住孩子的耳朵厲聲喝道:“誰家孩子這么沒規(guī)矩,居然欺負乞丐?”
那孩子估計也是附近的小霸王,被阿英制住后居然頭也不回地張口便罵:“哪里來的混球,敢管小爺?shù)摹ミ希。 ?
阿英見小霸王出言不遜,不等他說完就加重了擰耳朵的力度,竟讓他把要罵出口的話生生給咽了回去。
小霸王被扭得生疼,再也沒了之前的膽氣,只得斜眼看向阿英,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背后站著紅衣少年,正兇神惡煞地看著自己,只覺褲襠一濕,潮水般的委屈頓時涌了上來,當場就哇哇大哭起來。
小霸王一下就變成了小可憐,這讓阿英竟然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陸云拍了拍阿英的肩膀,淡淡地道:“再不放手,你就變成欺負孩子的惡人了,還有……你的鞋也要濕了。”
阿英心中一凜,當即送開了孩子的手,又發(fā)現(xiàn)腳下多了一灘“水”便趕緊又退了一步。
掙脫了阿英的束縛,小可憐向前緊跑了幾步,轉(zhuǎn)過頭向她做了一鬼臉,不等阿英生氣便一溜煙的跑走了。
“這孩子多活潑啊,你這么做可是讓他的父母喪失了一個倒大霉的機會”
“下次再讓我碰到他欺負人,我絕對不會輕饒他。”
“你再也不會碰到他了,他這一輩子都會記住被扭耳朵的滋味。”
說著陸云下意識地摸摸了自己耳朵。
阿英沒好氣地瞪陸云一眼,便不再理會陸云,走到那個乞丐面前蹲了下來,一邊掏出手巾給他擦臉,一邊和他說起話來。
剛剛陸云離得遠,加上又有一群小孩圍著所以也看不真切,現(xiàn)在眼前沒有了遮擋物,便也細細打量起眼前的乞丐。
不看不要緊,一看竟讓陸云倒吸一口涼氣,不由地往后退了幾步。
那乞丐面目也忒可怖了,只見她兩個眼眶空空如也,眼珠不知哪里去了,兩個黑洞無比嚇人,一張面皮如枯樹皮一般,滿是刀割火燎的痕跡,再看她十根手指頭已經(jīng)不見了三根,剩余的手指全是潰爛之處,周身上下除了腰間圍著一塊破布遮羞外,再無一絲一縷,袒胸露背的坐在大街之上。
竟然是個女人!
她面對阿英的問話也只能咿咿呀呀地怪叫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細看下才知道,口中的牙齒也只剩下寥寥幾顆。
“想不到世間還有如此凄慘的人。”陸云心中感嘆便動了惻隱之心也走上前去。
阿英覺察到陸云走了過來,便扭頭對他說到:“怎么,你也終于不站在那里看了?”
陸云嘆了一口氣。
“不看了,看不下去了。”說完便向陸云伸出手。
“干什么?”
“我還有把短刀,是我爹留給我的,據(jù)說是胡梁一個王爺?shù)呐宓叮瑧撃軗Q幾兩銀子,先抵給你,借我?guī)變摄y子吧,我給她買點吃食。”
“你爹留給你的遺物你還是先留著吧。”陸云皺著眉沉吟了一會。
“先把她交個草兒他們照顧幾天,然后我去問問娘保育堂還有沒有位置。”
然后陸云指了指那個女乞丐對阿英說道。
“現(xiàn)在的當務之急還是先讓她吃頓飽飯才是要緊的事,我先去弄點吃的來。”
不一會陸云就端著一碗熱水拿著兩個餅子走了過來,他也學阿英的樣子蹲在乞丐面前,一邊盯著乞丐的臉,一邊把手中的餅子掰碎放到了盛滿熱水的碗中。
“我看她的牙都沒有幾顆了,想必也吃不動餅子了,就要了一碗熱水把餅子泡著吃。”
阿英歪著頭盯著陸云,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怎么了?是不是被公子玉樹臨風的氣質(zhì)給打動了?”說完陸云把碗塞到了乞丐手里。
“一到關(guān)鍵時刻就就沒正型。”阿英心里默默吐槽一句,然后白了陸云一眼
“我不知道你能不能聽見,你就像喝粥一樣端起碗喝就可以了。”
讓人欣慰的一幕發(fā)生了,那乞丐聽力并沒有問題,在聽到陸云的話,以后就慢慢的端起碗喝了起來。
“聽得見!”兩人異口同聲的驚嘆一聲,
“想不到你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還懂得這種平民吃法?”阿英突然問道。
陸云這幾天來早就習慣了阿英時不時調(diào)侃自己世家子弟的身份,他知道這是她下意識的行為,并沒有惡意,也就漸漸不在意了。
“小時候在京城住過一段時間,在京城的那段時間剛好是我換牙的時候,情況和她差不多。”說著陸云便看向乞丐。
“那時候我天天喝粥,后來我實在受不了了就賭氣不吃飯,好在當時一直負責照顧我的紅鸞姐想出這個法子,才勉強圓了我倔強的主食夢,這一晃都過去七八年了。”
“咣當~~”兩人的對話立馬被這聲碗碎的聲音所打斷,讓兩人齊刷刷向乞丐看去。
那乞丐婆掙扎著向兩人爬來,嘴里還不停地哇哇怪叫,兩人大驚紛紛向后退去,可陸云終究還是慢了一步,竟被她那只有七根手指且全部潰爛的雙手抓住衣袖。
陸云頓時心中駭然,用力甩了甩袖子,可那乞丐婆眼看就要抓不住他袖子之際,竟然猛地向前一竄,用嘴咬住了他的袖子,同時拼命地甩著頭。
街市上一個錦衣公子居然被一個乞丐婆糾纏住,這種少有的新鮮事怎么能被愛看熱鬧的北城人錯過?早在陸云和乞丐婆接觸一剎那,他們兩個就已經(jīng)被圍觀了,現(xiàn)在見他被咬更是把他們?yōu)榱藗€水泄不通。
阿英可顧不得旁邊圍觀的眾人,她見陸云被乞丐婆咬住,快步跑到她身后對其后勁猛地一擊,那乞丐婆這才因為吃痛不出終于吐出了陸云的袖子,就在兩人被分開的瞬間,有幾個好事的北城居民便不由分說的把乞丐婆按在了地上。
“啊?你被她咬傷了嗎?怎么都出血了。”阿英拉起陸云的剛剛被咬的胳膊問道。
“沒有啊?我沒有感到疼。”陸云也看著自己的袖子的上的血印也感到疑惑。
“兩位公子,是這乞丐婆自己的血,應該是剛剛用力過猛把牙給弄掉了。”經(jīng)過圍觀的北城居民提醒,兩人目光才落到了那乞丐婆身上。
此時這個乞丐婆雖然被眾人制住,但依舊拼命掙扎,不時濺起一陣塵土,她張著鮮血淋漓的嘴,口中一刻不停的向陸云的方向發(fā)出怪叫,由于她的嘴一直對著陸云,這才讓他發(fā)現(xiàn)更駭人的一幕。
她舌頭居然也沒有了,而且還是被人給連根斷掉的。
“這乞婆子該怎么處理還請公子給個話。”一個臉像胡餅一樣圓的漢子問道。
“這乞婆子不識好歹,人家公子好心給她吃食,她還咬人家公子,我看就打一頓以后隨便扔到個什么地方等死就可以了。”一個馬臉漢子接話道,沒想到他的話居然獲得圍觀眾人的一致響應,紛紛挽起袖子看樣子只要陸云點點頭,他們就會一擁而上。
阿英見事情鬧大就向把乞丐婆護住身后盯著陸云,畢竟這件事因她而起,如果沒有她打抱不平,這乞丐婆也不會落得這個即將要被眾人打死的境地。
那知道陸云卻沒有理會她,而是反手撥開了她,皺著眉盯著那個乞丐婆,因為從剛剛開始他就對著乞丐婆有種說不上來的奇怪感覺。
“事出反常必有因,諸位先容我看看后再做決定。”
陸云向制住乞丐婆的幾個人揮了揮手,示意他們把她放開,掙脫了束縛的她先是在地上摸索了幾下,然后一把抱住了陸云的腿,這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乞丐婆的腿已經(jīng)被擰成了麻花一樣。
徹底廢了!
阿英見到這個情景當即提醒陸云道:“小心,你的腿……”
陸云卻扭過頭用淡淡的語氣說道:“沒事,她不會再咬我了。”
那乞丐婆卻也真如陸云說的一樣,這次只是死死抱住他的腿,并沒有在做什么出格的事。
更讓眾人震驚的一幕發(fā)生了,只見陸云輕撫著乞丐婆臟亂油膩的頭發(fā)后,她的情緒竟然慢慢得平復了下來了,只是抱著他腿的手依舊不肯撒開,像是生怕他跑似的。
陸云笑了笑,眼神中露出尋常人很少見到的溫柔來,他并沒有把自己的腿從乞丐婆的懷里抽出來,而是慢慢蹲下,細細打量了她那張讓人恐怖的臉,然后掏出了隨身手絹沾了點剛剛灑落的湯水,為她細細地擦拭起來,乞丐婆的臉漸漸恢復了原來的顏色,他心頭奇怪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
奇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他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終于陸云放下了手絹,他的嘴角微微顫抖,眼圈已經(jīng)泛紅,眼神中流露出悲傷,用只有他們兩個才能聽到聲音小聲道:“你是紅鸞姐嗎?”
乞丐婆聽到問話后,原本抱著陸云的身體突然就僵住了,然后一只手抱著他的腿,一只手不停的捶打自己的胸口,仰著頭用她那已經(jīng)被殘害的不能被稱作嘴的嘴不停的發(fā)著哀嚎。陸云閉上眼,然后猛地把腿從她懷中抽了出來,那乞丐婆就向被搶走了孩子似的,拼命的向前摸索著,等確定摸不到了之后就又坐在那里哇哇怪叫起來。
陸云再也不看一眼怪叫著的乞丐婆,對眾人朗聲道:“諸位,剛剛之事陸云在此謝過了,但這乞丐婆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大家又都是本分人,在官府來處置之前咱們還是不要動手了,省得為她招惹一身麻煩,一會她叫累了也就不叫。”
說完他又從懷里掏出一把銅錢,交給了剛剛幫他制住乞丐婆的那幾個人,也不等阿英發(fā)問就拉著她的手,匆匆地走向了街旁邊的小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