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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秦素問回想起連日常吃穿用度,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上輩子,心中難免起了一股不甘心任人魚肉的倔強。

她直勾勾地盯著面前的葡萄,心中暗下定決心,先定他一個小目標,劇情的跑偏,從不吃葡萄皮開始。

“絮絮,它就交給你了,抽筋扒皮。”秦素問信心十足的將琉璃盤子里的葡萄遞給身后的丫鬟,語氣堅定的說道。

絮絮眼皮一緊,鄭重的接來盤子,隨后不免疑惑道,她家王妃啥時候吃葡萄也讓人這么費心了,不都是生吞嗎?

脫去外衣的葡萄,羞澀地進入秦素問的口中。

和諧的陽光,和諧的鳥鳴,和諧的不吃葡萄皮,秦素問悠然自得地沐浴在她創造的和諧情境中,還未來得及多享受,院中的寧靜就被一道聒噪的聲音瞬間打破。

“姐姐,昨日因妾身之故,導致姐姐與王爺恩愛不移的情分竟生了嫌隙,妹妹今日是特意來給姐姐請罪。”柳飄飄面上做出恭敬謙卑的神色,她刻意將手扶在腰間,一臉我有錯的模樣緩緩朝秦素問拜下。

恩愛不移?秦素問雙眸一滯,內心滿是問號。

她何曾與謝訾恩愛不移過!

柳飄飄此來目的,怕是專門來給她心上插刀的。

“妹妹何出此言?絮絮柳側妃身子重,快扶她起身,不然王爺又要怪罪我了。”秦素問雙手放在膝上,鎮定自若的朝絮絮吩咐道。

柳飄飄并不理會上前攙扶她的絮絮,她一把揮開面前的雙手,眼睛中流露出極其誠懇的神色,聲音凄凄的朝秦素問道:“姐姐看來還是對妹妹有氣,也罷今日妹妹就是專程來像姐姐請罪的,姐姐若是不能寬容恕過妹妹,妹妹就在此地長跪不起。

寬容?

柳飄飄還真的是明里暗里的諷刺她小肚雞腸啊!

秦素問笑笑,只可惜她如今大度的很,不僅不愿再和柳飄飄爭寵,甚至愿意將王妃之位連同謝訾,一起打包全部送給她。

“我苦口婆心卻也勸不得妹妹半分,也罷,既然你誠心誠意,那我就受了你一跪。”日頭偏漸西,秦素問素白的右手放在眉骨間,她瞧了瞧天色,對著地上跪著的柳飄飄道:“只是當心身子,你什么時候想起便什么時候起吧,我雖是當家主母,卻并不能約束得你。”

柳飄飄望著前方,揮揮衣袖,轉身回屋的秦素問眼都直了。

王妃當真就讓她在這兒跪著?

她不應該為了賢名,然后將她扶起,順道在說一些安撫的話嗎?

“側妃,咱們回吧,王妃娘娘說您隨時可以起身回去。”眼前早已沒了王妃的影子,柳飄飄的丫鬟香雪,扶著自家主子起身。

“我不過是一個婢妾,王妃娘娘不原諒,怎能隨意走人?”柳飄飄容色陰沉,秦素問是丟下一句隨你便的話,可是她打著請罪的名義來給秦素問上眼藥,若是貿然離去,必定會有人私下議論她心思不誠。

香雪神色擔憂的望著自家主子,將她從地上扶起后,一同站在正院門口向王妃請罪。

“主子,柳側妃畢竟是有身子的人,您當真就讓她在外頭站著?”楊絮不擔心柳氏的身子,卻擔心秦素問會不會被謝訾問罪。

“王爺已經到了下朝的時候,柳氏自然不會站多久的,你莫要擔心。”秦素問淡定的做到木案前,鋪紙研磨,凈白的宣紙上登時出現和離書三個秀氣的字樣。

“王妃小作怡情,大作傷情。”楊絮將木案上的紙搶去,她急赤白臉得像秦素問勸道。

“我哪里作了,明明是心思已定不容悔改。”秦素問透過窗子,望見柳氏的身影,依舊站在哪里。

原本她還在發愁如何在謝訾面前重提和離一是,這會子的柳氏倒是送上門來的理由。

瞌睡時遞上來的枕頭,當真及時,秦素問如何能不借機造勢?

“王妃,王爺不過是一時被有心人蒙蔽了,只要您心如磐石,定能有守得云開見月明的那一天。”楊絮再勸道。

云開月明?

不錯,云是開了,月是明了。

只可惜那時候,她已經看不到了!

秦素問嗤笑一聲道:“我知你為我著想,可我不快活啊!楊絮,天上的月亮我不想要了,我現在喜歡月亮旁邊廣闊的九天銀河。”

“姑娘。”楊絮緊咬著嘴唇。

王爺與主子大婚之夜交杯酒都未來得及喝,就脫了喜袍跑到柳府中安撫情緒不穩的柳氏。而后,更是不曾踏入正院半步!

眼中的淚珠潸然而下,手中搶走的和離書,也重新遞回到了秦素問手上。她家主子在王府過的不順,楊絮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今主子定然是忍受到了極限,心如死灰了才心甘情愿自請和離。

秦素問重新將陳鋪在木案上,一氣呵成的將和離書擬完。

紙上的墨跡未干,屋內的木門被人推開。

謝訾強壓心頭怒火,沉悶的聲音直至插入秦素問耳中。

“本王記得囑咐過王妃,切莫惹事過火,沒想到王妃居然學會了火上澆油?”

“王爺妾身是自愿像姐姐請罪的。”柳飄飄輕柔的聲音帶著哭腔,一臉可憐相的為秦素問打著掩護。

“飄飄身子重,王妃卻任由她站在外頭置之不理,可還有半分當家主母的大度雅量?”謝訾將柳飄飄護在身后,他冷聲朝秦素問質問。

“王爺說的是,妾身的確徳不配位,也實在不適合做當家主母。既然如此。王爺,咱們和離吧!”秦素問旁觀謝訾對柳氏的愛護有加,聲音坦然說道。

“和離?王妃當心手段玩脫了,本王真休了你!”謝訾唇邊勾起森森寒意。

秦素問曉得她這次是真的惹怒了謝訾,她全然不在意,更是打算借著這股東風,將戰事進行到底。

“一日夫妻百日恩,咱們雖然做了五年名義上的夫妻,到底也是有幾分舊日情誼在的,還是和離最不傷彼此的顏面。”秦素問轉身走到桌前將和離書拿到手中。

柳飄飄瞧著秦素問的模樣,憂心忡忡。看這架勢王妃是真打算和離出府,那她今日下注的七百兩銀子,豈不是白白打了水漂。

一想到此,柳飄飄不由得心疼肉疼。

秦素問此舉做的甚絕,謝訾瞟了她一眼,大步走向木案前,在嶄新的白紙上,蒼勁有力的書上休書二字。

釜底抽薪這一招秦素問會玩,謝訾捫心自問他玩的也不算差。

秦素問扶額,能夠遠離謝訾,即便是當個下堂妻,也沒什么不好的,左右她也不打算另嫁他人,只是惠德公府還有三個未嫁的姐妹。

若她的名聲受損,很有可能會連累她們議親。

“休書就算了……”秦素問的聲音再次響起。

柳飄飄冷然二笑,她眼神不屑地瞧著秦素問。

陣仗鬧得跟真的似的,到頭來不還是做戲?

謝訾眉頭一挑,曉得王妃已經開始著手準備砌臺階了,他嗤笑一聲,笑意還未未完全展開,就瞧見秦素問的目光在柳飄飄身上打了個來回,然后道:“和離、義絕,還請王爺慎重選擇!”

大晉的義絕分兩種,其一夫妻一方對他方親屬或毆、罵或殺、傷、奸。其二當家主母打殺夫君小妾。

這兩種情況,都可視為夫妻恩斷義絕。

“義絕?”柳飄飄腳步踉蹌后退,待回過神來,她連忙對秦素問道:“妾身好歹是上過玉碟的側妃,怎可由得王妃任意處置?”

“都說了是義絕,這樣單方面的決定,自然是由我決定才算數的嘛!”秦素問低笑一聲,言語中的堅定卻并不似開玩笑的意思。

“在府中鬧過也就算了,真要鬧大了,當心父皇問罪你我。”謝訾終于察覺出,場上的亂子他壓制不住了。

“問罪就問罪吧,柳氏左右不過是個妾室。妾身相信父皇情深意重,看在已故先皇后的份上,必不會對我處置過重。只可惜了柳側妃年紀輕輕花容月貌。”秦素問盯著柳飄飄,口中不乏嘖嘖無奈之意。

“王爺,救我!”柳飄飄緊緊拽著謝訾的袖子,她躲在謝訾身后聲音發顫,心頭的懊悔之意愈演愈烈。

“柳妹妹今日求得了王爺的庇護又怎樣?你難道不知百密一疏的道理?”秦素問朝柳飄飄投去一抹淡笑。

柳飄飄瞬間怔主,今日正院里的渾水她就不該來淌,眼下不管王妃打不打算和離,她的一條小命都已經成了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

佛祖保佑,求王妃和王爺和離吧,外院放的七百兩銀子我不要了,就當破財免災了!柳飄飄心中迫切的念道。

“若是和離了,江夏王府的大門,再不會與君敞開。”謝訾目光灼灼的盯著秦素問,言詞極厲的朝她警告。

“王爺不必憂心,若能和離。妾身不僅此生不會踏入江夏王府半步,連日后街上偶遇,也斷然不會驚擾王爺半分。”秦素問言辭懇切。

“你不要后悔。”謝訾雙眼微瞇。

“妾身早就后悔了,后悔明明眼前有一大片深林,卻偏偏自掛在一棵歪脖子樹上。”秦素問搖頭,感悟似的道出了埋藏在心底的聲音。

“好,本王成全你。”火冒三丈的謝訾,劈手奪過秦素手中的和離書,在上頭落款處瀟灑一簽留上了大名。

“王爺。”秦素問憂心忡忡。

“還有何事?”謝訾以為秦素問心中反悔,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得意,故而語調上揚的回道。

“蓋手印,別忘了。”秦素問提醒道。

不蓋手印的和離書,與街頭巷尾的孩童玩的過家家一樣,沒有實質作用。

這一點,研究了許久和離制度的秦素問自然知曉。

“秦素問!”低沉的聲音夾雜盛極的怒火,回旋在秦素問耳畔。

“王爺慎言,莫要喚妾身名字。咱們就算是和離了,也是沾親帶故的。論輩分,你應該稱呼我一聲姨母才是。”秦素問好意提醒道。

謝訾面色昏暗,脖頸上青筋凸起。

他并不能從秦素問的話中挑出來理。

誰讓他的父皇秉性風流,三十歲時看上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并力排眾議迎娶她為正宮皇后,從而讓她成了眾皇子的嫡母。

好巧不巧,謝訾的這位嫡母,正是惠德公的長女,秦素問的阿姐。

“先生當真與我那二侄子和離了?”

窗外枯木正逢春意,嫩綠的新芽頂著樹枝椏上老舊的昏黃葉子。

臨江往府書案前,謝玦一身白衣邈邈仙氣,貌若白蓮清絕溫潤。聽得侍衛容九傳遞的消息,他頓感驚訝,筆下的白凈的紙張,豁然現出點點濃墨。

容九不知為何,他家主子總是稱呼江夏……前江夏王妃為先生。

“此言確鑿,卑職聽說秦姑娘趕在戶部尚未下值前,與江夏王一同來到戶部。兩人當著戶部侍郎的面,走完了和離程序。”容九依言回道。

“哦?甚妙,甚妙!”謝玦將手中的狼毫放回筆架山上,言語感嘆道:“先生的眼睛終于能看得清,我二侄子如花皮相下人渣的本質了!”

容九微妙的眼神,偷摸瞟著書案后的王爺。

他家王爺與江夏王雖是叔侄關系,但素來政見不合,脾氣秉性也不對付,每逢相遇,也總愛互刺兒幾句。

謝玦的余光掃見一旁神色不自在的容九,他說道:“你覺得我落井下石了?”

容九,默。有沒有您自個兒心里不清楚嗎?

他心口不一的朝王爺回道:“小的并非此意。”

謝玦眼角上翹,滿含笑意的鳳眼里透著狡猾:“有也不怕,你又不是猜錯了本王的心意。”

容九,默。王爺好誠實!

“當然我也確實是為了先生高興。”謝玦坦然說道。

容九,繼續默。王爺卑職有理由懷疑你,傾慕人家前王妃。

“我對先生沒有男女之情。”謝玦瞥了一眼容九從容的繼續道。

容九深深懷疑人生,他依舊默。我說話了?王爺是有讀心術嗎?

“本王也從未學過讀心術。”謝玦再瞥了眼,滿臉寫著震驚的容九,直接戳穿他的內心所想。

容九:……

“你也不用刻意隱瞞心中所想。”謝玦瞅著容九時而青時而灰白的面色,繼續發表他對二侄子和離的看法:“先生與我二侄子并非同路人,和離是他們二人最好的結局,至少先生以后不會被他連累。”

容九,默。江夏王雖與您有些摩擦,但到底是您親侄子,卑職當真沒料到,您會幫著外人說話。

“我幫理不幫親。”謝玦悶笑一聲,繼續道。

容九,淚默。

我家有一個天神下凡,會讀心術的王爺。

江夏王府,秦素問手持嫁妝單子,一行一行仔細地與面前箱子中的物件對應。

“王妃真的要走?”柳飄飄痛心疾首的朝秦素問道。

秦素問抬眼掃見柳飄飄頭上的翠色碧玉簪,毫不客氣的抬手將其取下,然后遞與站在一旁的楊絮道:“和離書都簽了,我何必繼續賴在王府,浪費王爺的糧食。”

柳飄飄心疼的瞧著被秦素問拿走的簪子,她道:“這是王妃您親手送給妾身的,如今即便是要走,也沒有要回去的道理吧。”

“柳側妃,注意你的用詞。其一,我已不再是江夏王妃,戶部的和離書不是街頭巷尾,孩童們玩兒的游戲,說不算就能不算數的。其二我并沒有將這些東西送給你,只是你家王爺單方面覺得,這些東西與你相配,便替我做主將這些東西給了你。如今我與王爺再不是一家人,這東西自然也要算的清楚些才好。”

“主子,咱們的東西已經點過了。”絮絮走到秦素問跟前回道。

“差東西嗎?”

“差的多。”

“王爺房中,還有不少咱們的東西,你同咱們的人一起去取。”

秦素問猛然想起謝訾書房中,還掛著她陪嫁的幾幅字畫,木案上也留有她帶來的幾件物件。

那可都是前朝的東西,換成黃白之物,怎么說也得有一箱子呢!

這些個值錢的好玩意,秦素問不打算留給謝訾。她朝朝絮絮吩咐道:“畢竟是咱們府上的東西,人都走了,東西也不能留。省的王爺日后看見了,心中添堵不是?”

“是。”絮絮答道。

柳飄飄瞧見秦素問動作利落干凈,心知她這一次是玩兒真的了。

只可惜,即便是秦素問走了,她一個小門小戶的出身,暫時也還也做不了正頭王妃。

有朝一日,若是王爺趕在她羽翼豐滿前,另娶了她人,那還有她的好日子過嗎?

柳飄飄瞧著收拾東西,忙著出門的秦素問,心情如喪考妣,她當真不想讓秦素問現在走人,畢竟這么好拿捏的主母,她上哪兒找啊!

柳飄飄使勁渾身解數,欲將秦素問留下,她道:“姐姐和王爺不過是話趕話趕著了,等氣消了過一兩日,大家都心平靜氣了,再將事情說開,不就能破鏡重圓了?”

聽了這話,秦素問娥眉深皺,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了謝訾,怎么可能重蹈覆轍,難道嫌命長?

秦素問轉身沖身邊的小丫鬟道:“我記得,柳側妃屋里也有不少首飾衣料,是王爺從我這兒不問自取,拿給側妃的,你們找幾個人去她哪兒瞧瞧,是咱們的東西,就都拿回來,沒道理國公府里的東西,占著人家江夏王府的地方。”

“你們敢。”香雪一聽要被收屋,急忙擋著路不讓秦素問的人過。

“倒也是怪了,我的東西我為什么不能取回?”秦素問好笑的望著前方擋路的丫鬟。

“您已經不是府里的王妃,不能擅自搜查院子。”香雪道。

“這樣啊!楊絮,你去稟報王爺,問問他我惠德公府的東西,能不能全部拿走。”秦素問坐在身后裝嫁妝的大箱子上,環著手臂對楊絮又吩咐道:“對了,你別忘了告訴絮絮,咱們已經不是王府里的人了,她也沒有必要在避諱誰的名字,還叫原先的名字吧。”

柳飄飄進府的時候,徐旭還叫做柳絮,因為她這個柳字犯了她的名字,因此她沒少在謝訾面前給秦素問上眼藥,所以秦素問只好替絮絮改了名字。

一想到這事兒,秦素問心里就委屈,柳飄飄跟前還有一個嬤嬤姓秦呢,她怎么就不知道避諱。

謝訾果然做人雙標!

秦素問氣憤地感慨后,又忍不住內心愉悅。

好在他們已經和離了,日后她也再也不用受這鳥氣了。

“是。”楊絮回道。

江夏王府寧靜的書房里,帶著一絲騷動。

謝訾臉黑的坐在身后的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審視著面前,將他書房打劫一空的柳絮。

柳絮強忍著心中的害怕,一件一件的收拾著她家主子的陪嫁物品,帶東西收拾停當,她正要抬腿遠離是非之地,就聽得門外傳來楊絮聲音。

“王爺,我們家欲拿走國公府送來的陪嫁,可柳側妃的人攔著路,不許奴婢們動手。所以,我們家主子讓我問問王爺,主子的陪嫁能不能全部帶走。”楊絮站在屋外,隔著窗戶對里頭的人說道。

“拿走,她的東西一件不許留。”謝訾的聲音緩緩從牙縫中擠出。

“是。”楊絮得王爺首肯,轉身而去毫不拖泥帶水。

正院內的對峙被趕來的楊絮打破,她朝柳氏欠了欠身道:“王爺說了,全讓主子拿走。”

柳飄飄聽過楊絮的回話,心態瞬間陰云密布,她才失了七百兩銀子,說話的功夫首飾匣子里的大半首飾,就要同她告別了,這樣她心里如何承受得住。

“聽到了吧,還等什么,動作晚了回府就沒飯吃了。”秦素問瞧了眼天色,紅色的夕陽掛在天邊。

“是。”楊絮揮開面前阻攔的香雪,帶著一眾陪嫁仆役,疾步朝荷院走去。

楊絮也是個利落的,她當著柳飄飄的面迅速沒收了秦素問嫁妝單子上的物件,然后沖著柳飄飄道:“首飾和沒用過的布料奴婢就拿走了。”

“你家主子做的這樣絕,就不怕哪日想回府的時候,王府里容不下她?”柳飄飄語調怪異的朝楊絮說道。

“不勞側妃費心。”楊絮朝柳氏行了個禮,轉身離去。

江夏王府外,一種仆人滿含熱淚地望著即將出門的前王妃,他們從沒有那一刻,覺得王妃的一舉一動對他們這樣重要過。

秦素問的腳步,在他們殷切地注視下,從剛邁出門檻的地方收回。

一眾眼含熱淚的仆役:王妃回心轉意了,他們的銀子有救了!

秦素問轉身,漂亮的杏目透過層層人群,似乎在找尋什么人。

“銀月、王五,你們都是隨我陪嫁來的,怎么還能留在王府?”秦素問道。

“是,主子。”王五,銀月兩人齊聲回答。

秦素問的腳步終是邁出了江夏王府的大門,浩浩蕩蕩的仆役抬著嫁妝箱子,緊隨其后。

這樣浩蕩的聲勢,引得路人頻頻側目。

路人甲:王府這是要搬家?

王府門內的一眾仆人,滿眼的不可置信,她們的目光齊齊的守在門口,希望轉機的出現。

樹上的枯葉隨風而落,秦素問的身影,并沒能在眾人的盼望下,重新歸來。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過后,一眾仆役才滿面流淚的反應過來:王妃帶著他們辛苦攢下來的血汗錢跑路了……

夕陽的余暉,將周圍的云彩染成了耀眼的金黃色。

朱紅門上,惠德公府的金字牌匾,熠熠生輝。門口的大石獅子上,還掛著文官下轎武官下馬的字樣。

秦素問瞧著形貌如舊,沒有絲毫改變的母家,心思略有沉重。

和離前,她也曾派楊絮與母親遞過信兒,清楚地告知了母親她與謝訾和離之事,勢在必行,并不是一時興起提著玩兒的。

只是和離之事順利的超乎尋常,駐足門外的秦素問擔心著母親的承受能力了。

“主子,再晚進去就沒飯吃了。”銀月見秦素問立在府外紋絲不動,她連忙開口勸導。

楊絮瞠目結舌的轉過頭,對著身后的銀月擰眉,怒斥之言還未宣之于口,就聽得秦素問道。

“今兒的晚飯估計有燒蹄髈,若是回來遲了,估計咱們就只能吃骨頭了!”秦素問鼻子微皺,若隱若現的肉味直入心扉。

楊絮震驚,她還以為主子站在門口躊躇不前,是思忖著如何像夫人交代和離之事,萬萬沒想到,她家主子竟是站在門口聞味來著。

楊絮瞧著銀月一面贊同的模樣,不由得扶額:她實在不該怪銀月,上行下效,她家主子就是這般模樣,養出的丫頭又怎么可能有例外的。

秦素問嘴上打岔,心中卻不免惶恐不安,她對柳絮說道:“上前敲門吧!”

話音未落,面前的大門“咯吱”一聲緩緩開啟。

銀月盯著面前的秦素問,滿眼崇拜的星光絲毫不懂得遮掩:主子真厲害,意念都能開門。

秦素問:……

國公府里的秦大夫人,自得了信兒便知曉秦素問今次提出和離,是言出必行的。

她時刻派人留意江夏王府的動向,一早就就接到了女兒已經和離的消息。

掐著時間算,估計自家閨女這會已經走到了門口,只是猶豫不前,不知該向家里人開口。

“五姑娘,夫人派老奴來接您回去。”出來的嬤嬤,正是跟隨在母親跟前許久的楚嬤嬤,她上前朝秦素問福了個身道。

“母親可還好?”秦素問聲音微顫,淚珠填滿眼眶,跟前的楚嬤嬤已經成了雙影兒。

“姑娘放心,夫人一切如舊,并無大礙。”楚嬤嬤回道。

秦素問點點頭,跟著楚嬤嬤的腳步一路往里走,穿過垂花門走過游廊,最后終在忠烈祠前停住腳步。

“姑娘,夫人在里頭等您呢!”楚嬤嬤駐步不前,暗示只讓秦素問一人上前。

該來的總得來!

秦素問撫了撫衣領,朝忠烈祠中走去。

“秦家各位祖宗,我兒今日歸家,還望祖宗保佑我兒日后一切順遂。”

“母親,女兒不孝,給母親丟人了。”秦素問瞧見母親跪在祖宗排位前替她祈福,五味雜陳的心思分不清思念多還是心疼多,一股腦的全涌上心頭,她強忍住哭腔,聲音卻不免帶著細微的啜泣。

秦素問所言的丟人,并非是因著她與謝訾和離,而是因為前世,她眼盲心瞎的活了一輩子。

“丟人?哪里來的丟人!”秦大夫人嘆息一聲道:“你性子倔,別人是不撞南墻不回頭,你是拆了南墻也要往前進。若不是經歷了什么過不得的坎兒,你也萬萬不會選擇和離。”

秦素問想回一句多謝母親體諒,但她死咬著嘴唇不敢吭聲,只用手里的衣袖,胡亂擦著面上的淚水。

“告知過祖宗了,就起身吧,湘雅院里的飯菜該涼了。”秦素問聽話的站起身子,卻不敢上前攙扶母親,生怕她狼狽的一面被母親瞧見,再惹得母親費心傷神。

秦大夫人望著女兒跌撞出門的背影,口中不住的嘆息:這孩子必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又怕她知道。

晚飯過后,湘雅院中一片靜謐。

楊絮替秦素問打理著從王府拿回來的嫁妝,秦素問靠在榻上神游物外,門外一陣想起的一陣聲音,打破了屋內可以的安靜。

“五姐姐,我可否進來?”

“外頭冷,快進來吧。”來人是秦素問同胞兄弟,小國公爺秦然。

青衣男子身子精壯,銅色的面盤上目光炯炯,他掀簾進入,秦素問打量著已經長得比她還高的秦鳴,心頭一喜,她道:“從營里來的?用過飯了?”

“勞阿姐記掛,弟弟在營里用過飯了。”秦然坐在里秦素問手邊幾案后的榻上。

“楊絮你瞧他又長高了,年前我回來的時候,他還與我一樣高呢,像如今已經高了我半個頭了。”秦素問比劃著朝楊絮說道。

“阿姐,你不喜向我們訴委屈,但實在不用在我面前強顏歡笑。”秦然面色暗了暗,聲音低沉道。

“楚嬤嬤告訴你的?”秦素問問道。

秦然不語,低頭沉默。

“我難過是因為連累母親與你們替我擔心,與旁人無關。”秦素問正色道:“你不知,我現在這樣真好。在不用應對勞什子煩心事,心中很是暢快。”

“阿姐。”秦然聲音鎮定自若:“若是他欺負了你,即便是身為王爺,我也趕去敲他黑棍。”

黑棍?

秦素問秦素問巴不得謝訾挨打,可打他的人卻萬不能是秦家人。

誰讓人家是天子的兒子,后臺硬得如金剛鉆一般。

秦素問瞧著面前神色堅定打算將謝訾暴揍一頓的阿弟,心中甚暖笑道:“我如今神清氣爽,只盼再與謝訾無糾葛,你可別去招惹他。”

“阿姐,我不怕受罰。”秦然回道。

“可我怕啊!你如今是我們惠德公府的國公爺,一舉一動都是國公府的臉面,萬不能沖動行事。”秦素問滿眼擔憂。

“阿姐放心,我行事利落。”

秦素問瞧這一臉躍躍欲試的阿弟,連忙道:“切莫胡來,天色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休息了,明日還要趕回軍營呢!”

“是。”秦然聽得阿姐話中的怒意,只好低頭應下,與她道了聲別,然后走出門外。

銀月西斜,惠德公府一片安靜,大晉皇宮內的皇帝卻是一頭膠著。

“胡鬧!”龍案上的皇帝,面色黑如御廚的鍋底,他厲聲朝下首站立的謝訾道:“朕與你們賜的婚,你說和離就和離,有沒有將朕的話放在心上。”

“回父皇,強扭的瓜不甜。”謝訾瞅見頭頂上面色甚是不佳的父皇,心中忐忑。

“那也好歹是個瓜,現在呢?給你摔得稀爛!”龍案后的陛下七竅生煙,他瞧著下首的兒子再道:“惠德公府滿門忠烈,兩代男丁一十九人,十六人為國捐軀死在了遼東沙場,才換得我大晉挫敗遼東戎族的戰局。如今你同他家后人和離,要滿朝文武如何議論我們皇族,卸磨殺驢?還是過河拆橋!”

遠處,惠德公府湘雅院里的秦素問鼻子癢癢,一臉打了不少噴嚏。

“主子可是著涼了?要不要明日請大夫來看看。”柳絮為榻上呆坐的秦素問披上衣袍。

“著涼倒是沒有,就是鼻子癢癢的,背后涼涼的,總覺得有人在背后罵我。”秦素問揉了揉鼻子道。

謝訾見父皇大動怒火,忙撩起袍子跪下道:“父皇,兒子知錯了。”

四月的晚間天氣還帶著陰涼,森嚴的大殿陰冷陣陣。謝訾額頭上的汗水不曾落下,背上也冒著陣陣熱氣。

“朕給你半個月時間,若是你們夫妻二人不能破鏡重圓,你就等著降爵罰奉吧!”怒火沖天的皇帝掌力甚大,寬厚的手掌拍在桌案上,將桌上的鎏金香爐都震得顫了三顫。

鎏金香爐的龍涎香依舊裊裊升起,謝訾垂眸心中仍存著不甘心的倔強。明明是秦氏提的和離,他也很被動。為什么到頭來,父皇卻是斥責他一人?

謝訾心中不滿,卻不敢多言,只得朝上座的父皇行過大禮后,夾著尾巴溜出門。

美好的一天,從和離后不瞧見渣男和他的白月光開始。

晨起,秦素問整理過昨日心頭復雜的情緒,確定她不會在母親面前流落出傷感后,方才對楊絮柳絮二人道:“走吧,去敬安堂像母親請安。昨日我回來,都沒好好陪她說話。”

出湘雅院門左拐,秦素問一行三人沿著林蔭小道行了百步,迎頭即遇上了二房長女,秦家姑娘中行六的堂妹秦素煙。

秦素煙手提一柄紅纓長戟,頭發高束,一身胡裝颯爽英姿。

大晉風氣開放,盛京城內包羅萬象。

但在多數人意識中,女子相夫教子、學會婦德女工才是正道,舞刀耍槍卻并非主流所推崇。

只惠德公府與別處不同,秦家中祖訓上白字黑字的告誡子孫后代,秦家子弟無論男女,皆要以武立身,從小學習騎射之術。

然而,秦家祖訓傳了百年,敷衍潦草之勢日顯。

秦家其他的女子習武,大多都是敷衍了事不求上進,偏偏二房長女秦素煙,一身的功夫連尋常習武的男子,也鮮有與之匹敵者。

秦素問見怪不怪瞟了眼六堂妹手中的長戟,笑著隨口朝她問了句:“六妹妹這是要去那處習藝?”

“江夏王府門口!”秦素煙掃了一眼秦素問,淡然的語氣就如同回答,今天午飯吃的是韭菜餡的餃子一樣平常。

大約是行動快過了腦子,秦素問點頭微笑讓道一邊,作行云流水的動作一氣呵成后,方才反應過來。

哪兒?

江夏王府?

秦素問與身后的楊絮面面相覷,她連連指示身邊的楊絮上前將人攔住。

歲月留在四月的尾巴尖上,空氣中夏日灼灼熱氣隱隱而現。

江夏王府內,謝訾脊背隱隱發涼……

“云裳,云裳,你個死丫頭還不快點起來干活,都日上三竿了。”

云小裳剛伸了個懶腰,就聽見耳邊傳來一道罵罵咧咧的聲音,緊接著,腰上被人用力掐了一把。

云小裳“哎喲”一聲,疼的眼淚汪汪,她猛然坐起,正要開口大罵,卻見眼前站著一個著裝奇怪的大媽,對她怒目而視。

望了望四周,是一間古色古香的房子,有些許破舊,倒像是電視劇里丫鬟住的地方。云小裳揉揉惺忪的睡眼,“大媽,你們是在拍電視劇嗎?”

那婦人眉頭一擰,呵斥道:“云裳,你又說瘋話了?誰是你媽?這里是風月城。”

云小裳懵了,什么情況?風月城?云裳?

她不是在公寓的床上睡覺嗎?

完蛋了,她穿書了?還穿在了炮灰身上?活不過兩集的那種?

云小裳昨晚熬夜看完一本小說,里面女主有一個丫鬟就叫云裳,和她的名字僅一字之差。

書里描述了三個城之間的愛恨情仇,分別是詭影城,風月城和天凌城。其中,詭影城實力最強,凌駕于其他兩城之上。屬于看它不順眼,但就是干不掉它那種。

云小裳現在所處的是風月城,城主蕭清風早些年娶了天凌城城主之女木青禾,生下女主蕭容容。而木青禾也曾是詭影城城主聞君邪的心上人,聞君邪愛而不得,為了卻心愿,就讓自己的兒子,也就是男主聞笙娶蕭容容為妻。

那么問題來了,蕭容容不喜歡男主聞笙,她心里有一個白月光,正是天凌城新任城主之子洛子軒。奈何敵城實力強大,于是就想著找個人替嫁。而這替嫁的人便是腦子有點不好使的炮灰丫鬟云裳。

這次替嫁不是簡簡單單的嫁過去就完事了,而是一場積慮已久的陰謀。他們假意讓云裳嫁過去,途中兩城洋裝搶親,發動戰爭,欲意攻城。為了以防萬一,他們還給丫鬟云裳身上藏滿毒藥,甚至連唇上都涂了毒藥。這簡直是想讓她死呀。

結果可想而知,云裳這丫鬟還未見到詭影城的門,就被亂劍砍死了,死狀極慘,無數人從她身體上踩過,最后被踐踏的血肉模糊,慘不忍睹。

巧合的,男主聞笙替蕭容容擋了一劍,兩人突然一見鐘情,此后克服重重磨難,最終化干戈為玉帛,解了三城之間的恩怨,幸福的牽手。

初聞不識此中事,再聞已是此中人。

真是狗血劇情,太狗了!云小裳當時還羨慕一番,為男女主偉大的愛情泣涕漣漣,淚流滿面,現在她連打死作者的心都有了。

那書中的云裳瘋瘋傻傻的,簡直是初生牛犢不怕虎,腦子越差越好唬,叫她干啥她干啥。

云小裳可不想做炮灰。她不想剛穿進來,未活兩天就死翹翹了,還替別人做了嫁衣。萬一真的是睡覺睡死了,現在再死一次,不就沒了?

不行,她絕對不能輕易死掉。

婦人打開門,云小裳傻眼了。

外面到處張燈結彩,掛滿紅綢。

婦人皺眉看著呆楞許久的云小裳,見怪不怪:“快干活去,小姐明日就要出嫁了。”

媽呀,她真是很快就要奔赴戰場了!

當前形勢十分緊迫,云小裳擼起袖子,隨著婦人加入干活的隊列。她在做活的空隙,將女主所住的院子全都摸了個遍,還回到房間偷偷摸摸的畫了草圖。

明日出嫁,城主為了掩人耳目,必定讓她從蕭容容房間里出去。那時,可以借機逃出去。

晚上,正在安排逃跑計劃的云小裳突然被人告知,蕭容容有要事找她商量。

特么的,這么快就來了嗎?曾經的蕭容容對云小裳來說那是一個女神般的存在,而現在簡直像道催命符,催死人不償命。

死亡的腳步真是越來越近了呢。

蕭容容一身素白錦裙坐在桌旁,她溫婉可人,舉止文雅,此時柔柔的笑著,兩邊的梨渦淺淺蕩漾著,光是坐在那里,就自成一道風景,不愧書中所述,“貌比天仙,傾國傾城,風月城第一美女,當之無愧。”,也難怪會讓那個清心寡欲的男主心動。

房間擺了滿滿一桌子菜,雞魚肉統統都有,色香味俱全,誘人的緊。忙活了一天的云小裳咽了咽口水,肚子不爭氣的“咕嚕嚕”叫起來。

她此前剛剛度過實習期,可沒這么多錢大吃大喝,小日子過得拮據的緊。

云小裳突然想甩自己兩巴掌,這都快死了,還想著吃飯?

看著云小裳那糾結的小模樣,蕭容容輕笑一聲后,柔聲道:“餓了吧?快坐下吃些東西。”

云小裳怯生生道:“奴婢不敢。”

“這有什么不敢的?你平常膽子不是挺大的?”怎么今天就慫了,蕭容容道:“云裳若不吃,待會就得扔掉了?”

說的那么膩歪人,這不就是斷頭飯嗎?片刻后,云小裳拿起筷子開吃了。她很快說服自己:不吃飽飯,哪有力氣逃跑?

云小裳食速驚人,沒多大功夫桌上的菜就被一掃而空,蕭容容目瞪口呆,連自己想說什么都忘了。

見云小裳連盤子連里的辣椒都不放過,蕭容容更是驚得下巴都快掉了,看她吃得津津有味,自己也是吞了吞口水。

云小裳猛灌了一碗甜湯,“嗝——”打了個飽嗝,太好吃了,夠辣夠味。

蕭容容問:“好吃不?”

云小裳憨憨點頭:“好吃。”

蕭容容紅唇一彎,“詭影城里有許多好吃的,云裳想去嗎?”

云小裳隨著她的調子,激動的點頭:“想去。”她內心白眼直翻:想去你個鬼!讓你送死你愿意去不?

蕭容容笑得更加燦爛了,俏臉像一個綻放的向日葵,哄道:“那明日坐轎子去好不好?”

這是拿她當傻子哄了?云小裳拍拍小手:“好,我要去吃肉肉,嗝~”

蕭容容開心極了,起身將云小裳拉到梳妝臺前坐下。銅鏡里映出一張眉目清秀的臉,靈氣十足。云小裳吃驚了,這和自己也太像了叭。

蕭容容替她理理凌亂的頭發,巧笑嫣然,“我們云裳啊,若是稍微裝扮一點,可以說是在我之下了。”可惜了,明日就會死了。

這話怎么聽著那么酸呢?

下一秒,黑衣男拎起她的衣服,像拎小雞似的,帶著她跳啊跳,跳進了一個院子里。

云小裳剛落在地面上,就覺得這院子有些眼熟。正準備問問身后的黑衣男將自己帶到了哪里,突然,從遠處慌慌張張走來幾個婆子,皆大喜道:“人在這里,沒燒死。”

云小裳氣得暴走,揮起拳頭欲要砸在黑衣男身上,可是身后,哪還有什么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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