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處難得的陰涼中，朱舉人渾身憊懶，不想去與那不知禮數的婦人一般見識，哪有穿著喪服去拜訪人家的道理！

朱舉人閉著眼睛，腦袋也昏昏沉沉的，忽地感覺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音。

周舉人心想，大約是錯覺吧。

突然身上一重，似乎有千斤重的石頭壓在了身上一般。

他想動彈半分也不得，手腳像是被捆綁住了一樣，急得想大聲呼救，嘴巴也像粘住了一樣，想喊卻喊不出來，不知是緊張還是怎的。

他急忙睜開了眼睛，眼前的女子穿著一身紙質的喪服，早已不是人的模樣，完全看不出形狀的眉毛，早已經沒有了眼珠的，只剩下兩個大窟窿的眼眶，皺皺巴巴的脫水的皮膚，她在干什么？她在用她的鼻子嗅著他的額頭，眉毛，眼睛……還沒有結束，從她那黝黑的嘴巴里呼出的涼氣，冰涼刺骨。

霎時，她停了下來，像是確認了什么，咧開那皺巴的嘴唇，像是在笑，“朱郎！”

是她，如意，是了，雖然面容干癟了，又缺了雙眼，聲音也有些沙啞了，但他怎么會忘記得了，二十年沒見，剛一聽她的聲音模糊了的記憶，立刻清晰了起來。

“你要留她到什么時候，她害死了小水，她害死了小水啊，”朱氏說著，又哭了起來，“我要讓她不得好死。”

“再等等。”朱舉人皺緊了眉頭，似乎在思考一些事情。

“再等等，再等等，說的你與她有多大情份似的，當初不是你擔心與她生下的孩子會是什么精怪而又誘了小水去推她的嗎？哈，說到這我還不知道你真的找了個妖精啊，要不是你那好友孟龍潭來找你，談及此事，又恰巧被我聽見，我還不真不知道原來你的心這么狠啊，你要真不給小水報仇，我就把這事鬧得人盡皆知，你家藏了個害人的妖精。”朱氏指著他鼻子罵，罵完轉身就走了。

前幾日一個富商找到他，表示想花高價討了如意，先前他有些不舍，如意溫柔美麗，但他沒有想到她竟然惡毒到害死了小水，現在看來，早就該賣了她，雖然恨極了這妖精，但是聽說那名富商是個殘忍的，手上已經有了好幾條人命了，將如意賣給他，也不算沒有報這仇，過段時間他也要休了妒婦朱氏，再娶個門溫柔小意的妻子，子嗣會有的，他還年輕。

卻不想朱氏那蠢娘們，竟然因為心中不忿，要去侮辱如意，將女嬰之死的內情也告訴了她。

他還記得那天如意的瘋狂。

幸好，如意死了，死在了他的刀下。

他挖了她的雙眼，讓她在陰陽的路再也見認識不出他來。

如意被埋在后山之后，他的日子卻越發不好了，日漸落寞，房屋都破得不成樣子了。

……

“啊，有鬼！”朱舉人突然感覺自己又可以出聲了，但是奇怪的是，聽到他的聲音卻沒有被任何一個人趕出來。

原來這女鬼，已經咬斷了他的喉嚨！

他那一聲并沒有真的喊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