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睫毛抖動了幾下，眼睛緩慢睜開，蹇秀腦袋仍然有些發懵。

強忍住那股眩暈感，蹇秀伸出手想支撐身體站立起來。

“怎么回事，我這是在那里？”

蹇秀抬頭觀察四周，發現這是個半封閉的車廂，只有馬夫坐著的地方懸掛了蜀錦維幕，擺設顯得極為簡陋，唯一值得稱道的還是他身下鋪墊的虎皮睡毯。

雕空的燈盞映襯下車廂內通明一邊，蹇秀彎腰嗅下散發淡淡馨香的睡毯，鼻息微扇似乎鋪捉到熟悉的氣味。

馬車很顛簸，蹇秀骨軟筋酥提不起力氣，踉蹌掀開維簾，待看清御者長相后立即楞住，失聲道：“王嫣怎么是你，你想帶我到那里？”

御者一襲白甲，瀑布般的長發隨意束在腦后，英姿颯爽中帶有女性特有的柔和，赫然正是蹇秀念念不忘的王嫣。

“公子醒了。”

王嫣表情平淡，綰了下鬢角的發絲，聲音空谷幽蘭似的清脆動聽，

蹇秀點點頭，盤膝而坐。

背部緊緊靠在車輿旁邊的欄桿處，一張張豐神俊朗的臉上充滿疑惑，澄澈眸子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下王嫣。

赤裸裸目光儼然帶有審視的味道：“如果沒猜錯，你應該不是王嫣，而是琳兒的另一個魂魄。”

王嫣默不作聲，任由蹇秀講下去，秀發被夜風吹起，露出她秋水般潤澤的眼睛，雙眸沒有半點感情色彩。

蹇秀笑了笑，揉揉自己腫脹的眉頭：“其實比起魂魄這種說法，我更喜歡叫它人格，你就是王嫣的另一種人格？”

紅妝帶綰同心結，

碧沼花開并蒂蓮。

現在看來所謂的并蒂就是一具軀體寄宿兩個人格，王嫣居然擁有雙重人格。

雙重人格具體是指一個人具有兩個相對獨特的并相互分開的人格，這兩種人格思維的運轉和決策不受另一種人格的干擾和影響，完全獨立運行。

這種狀況即使是在蹇秀第一世所在的世界里也很難治療，更何況是在生產力如此落后的漢末。

見蹇秀不住地搖頭嘆息，王嫣終于有了反映，眸子停留在蹇秀身上，語氣冰冷：“公子很希望那個軟弱無能的人回來？”

蹇秀不由自主打個冷噤：“王嫣沒有軟弱無能，他只是溫和柔美像塊寶玉一樣純凈。”

“溫和？柔美？真是可笑，就是因為她的懦弱無能讓父親命喪當場，眼睜睜看著親人接連慘死！就是她的純凈葬送了所有！甚至連心愛的人被士卒圍困，也只敢萎縮在墻角，公子到底要讓她回來干什么？繼續拖累公子嗎？”

王嫣有點歇斯底里，以至于聲音沙啞起來，惹得馬車旁邊騎馬的侍衛慌忙靠攏過來，生怕出現什么危險。

蹇秀萬萬沒料到，王嫣態度來了這么大個急轉彎，瞥眼眼眶通紅的王嫣，蹇秀多了抹憐惜之情：“那個，你叫什么名字？總不能始終叫你王嫣吧。”

王嫣好像沒想到蹇秀會問名字的事，期期艾艾許久，說不出自己到底叫什么，索性蠻橫地一挑細眉：“無名氏”

“無名氏！”

蹇秀承認自己忍不住笑了，他第一次發現對方還有這么可愛的方面，蹇秀試探向前摸著王嫣柔順長發。

見王嫣沒有躲避，卻是忽的心中一動：“不如公子給你取個名字，王穎怎么樣？”

“不怎么樣！”

王嫣恢復初始的冰涼，面無表情，對蹇秀觸碰自己頭發的事熟視無睹，專心致志趕路。

皎月如鐮，涼華普照。

空蕩蕩曠野上漆黑一片，只有馬車懸掛的燈盞照射出點點瑩火，高空中群星閃爍，蹇秀從衣袖中掏出玉梳子，滿臉認真的替王嫣整理頭發。

偶爾抬頭看眼星空很快又收回視線，他手法很粗糙笨拙，時不時扯到發梢，但王嫣卻沒有半點抗拒神色，只到她實在忍不住咬著唇喊了一聲疼后，蹇秀才尷尬撓撓頭：“抱歉，穎兒，公子我用力太猛了。”

“公子我是王嫣，別叫我穎兒。”王嫣照舊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樣，不知為何她對王穎這個稱呼很排斥。

蹇秀嘴角抽動，這下子真被嫌棄了。悻悻收回梳子，蹇秀估摸時機成熟，漫不經心道：“這次偷偷把我綁走，想必是有外援吧？在哪兒，何不讓我見見？”

話音剛落，旁邊那個穿著白色札甲的年輕小將摘下了頭盔，露出一頭颯爽的黑發，五官俊俏柔美，眼含秋波。

赫然是個女扮男裝的武將！

“你？你是誰！怎么出現在我軍營里，想帶我們倆去哪里。”

蹇秀腦海中迅速閃過許多人的臉龐，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和這張臉對得上。

“我？差點忘記跟你說了，我叫張琳，是王嫣在避難時候結識的朋友，哦，差點忘了告訴你，我還有一個身份，大賢良師之女！”

“大賢良師？張角！你帶我想去那里，找黑山賊張牛角？還是誰。”

黃巾起義失敗后，有一定規模和組織的黃巾軍也就僅有北方張牛角率領的黑山賊和石鼓山的白波賊了。

葛坡賊自身難保，壓根沒有興風作浪的機會。

如今白波賊投靠了自己，想來只剩下黑山賊這一條路了。

似乎早就想到蹇秀會問出這個問題，張琳表情如水，淡淡掃了蹇秀一眼，表情變的古怪，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帶公子去北海！”

“北海？”

百無聊賴的蹇秀當即來了興趣，這才想起前世管亥兵圍北海的回憶，暗自埋怨竟然忘記這么重要的事，蹇秀追問道：“去北海干什么？那里是孔融的天下呀，你還是把我給放了吧！”

蹇秀底氣不足是有原因的，如果史實沒有太多變幻，管亥這家伙還能蹦達幾年，直到他圍困北海的時候才會默默退下歷史舞臺。

張琳滿臉冰霜：“到地方你就知道了，話怎么這么多！”

蹇秀撇了一眼張琳底氣十足的樣子，不由的有些好笑，眼珠轉了轉，忽然說道：“王嫣，不如和公子打個商量如何？你讓他們把我放了，我在京都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寂靜，詭秘的寂靜。

張琳轉過頭，澄澈晶瑩的眼眸上下打量下蹇秀，語氣決絕道：“等到北海，我們立馬成親！”

“你說啥？”

張琳語出驚人，蹇秀難以置信的失聲道，他無論如何沒想到張琳還有這想法。

“我們兩個人和公子成親！”

王嫣簡短有力的再次重申一遍，那種不容置疑的霸氣讓蹇秀徹底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