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遮住了要害部位，但還是有相當一部分箭矢射中方悅，強勁的沖擊力將他徑直往后擊退了數步，片刻后身體才無力地從馬背上癱倒在地。

意識模糊，方悅只覺至少有十幾只箭矢貫穿自己身體，撕心裂肺的疼痛讓他頭腦一陣炫暈，只剩堅韌的意志力強撐著他沒昏死過去。

“蔣首領果然好箭法，如此輕易便射倒此人，比我這個山間獵戶還要強！

轉眼間方悅生死不明，蔣二牛偷偷看下依舊笑容可掬的蔣濤，才意識到自己還是黃巾軍的身份。

跟錦帆軍的聯盟像沙礫般松散，兩方人馬之前沒少因為爭奪地盤而爆發沖突，說不定蔣濤還真會借此機會整死趙祗派來的近百義兵。

人數占據劣勢，蔣二牛腦子也不愚鈍，慌忙上前奉承稱贊，看著對方直勾勾的眼神，刺骨寒意從背脊直逼腦門，頗為后怕地拭去額前冷汗，蔣二牛發現突襲已近尾聲。

趙瑾兩千多官軍除了剛開始死的幾百人和負隅頑抗的親信外。

絕大多數人見形勢不可擋，都作鳥獸散逃到附近山林中躲藏起來，少部分選擇跪地求饒了。

蔣濤招呼亂軍中的幾個錦帆頭目過來了解情況，剩余的人則負責善后工作，滿心歡喜地清掃起戰場散亂物質。

“嘖！嘖！嘖！首領，這方悅果真是武藝高強！”

某個小頭目打扮的錦帆賊撿起地上染血的環首刀，掂量了下輕度，又重新扔在地上，怕方悅爆起傷人不敢靠近，反而心有余悸贊嘆起方悅。

他是真的挺欣賞方悅方才勇武表現，奈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蔣濤不贊一詞，并沒有搭理這個頭目，而是招呼另一個頭目附耳私語幾句，隨后和他饒有興趣背手圍著傷痕累累的方悅轉圈子，不時發出長嘆。

一步，二步，三步，就是現在！

眼見蔣濤越來越近，裝死的方悅暗地里盤算同蔣濤二人的距離，原本巋然不動的身體霍然躍起，想要擒獲對方。

事實證明，方悅想多了，早有準備的蔣濤和方悅相互遞了個眼色，各自會心一笑，緊接著從背后掏出未抽刃的佩劍，兩兩夾擊狠狠砸向方悅腦袋。

榆木制成的劍鞘撞擊在銅盔上發出兩聲咚咚悶響，前一刻還生龍活虎的方悅瞬間倒地，失去意識的方悅最后一秒只有一個想法：“豎子心毒啊！”

身體抽搐下，這次徹底沒了動靜。

后方的蔣二牛目瞪口呆：這是人干的事？

良久他才咽口唾沫，小步跑向正彎腰拭探方悅鼻息的蔣濤身邊，哆哆嗦嗦拍馬道：“這擒獲方悅還是仰仗閣下神威！”

蔣濤面上古怪掃眼蔣二牛，似乎沒有想到表面上看起來憨厚老實的人還會有這么圓滑的時候，善意的笑笑，示意對方跟上，然后倆人朝趙瑾尸體走去。

蔣濤照舊是春風滿面的姿態，向蔣二牛略一拱手：“那里那里，蔣兄過譽了，濤一人怎敢居此大功？彼時若非二牛兄弟擋住這個家伙，恐怕勝負難料，不知閣下是否愿意投奔我錦帆？”

聽到蔣濤向自己拋出橄欖枝，蔣二牛喜出望外：“如此多謝首領！”反正只用能幫他向趙祗報得血海深仇，無論是錦帆還是官軍他都來者不拒。

現在投靠官軍為時已晚，身為錦帆二首領的蔣濤讓他歸順，蔣二牛到樂得如此，抱團取暖勝過形單影只，這種簡單的道理他深諳于心。

“大人，官賊趙瑾的首及在此！”

某個不知名的趙祗士卒興沖沖捧著趙瑾死不瞑目的頭顱來找蔣濤邀賞，身后跟著僅存的二十幾名義兵，看樣子這群家伙似乎早有準備，提前割下頭顱。

“很好，雖然不是蹇秀的頭顱，但念汝等勇武可嘉，蔣二牛你便帶他去領賞！”

蔣濤接過血肉淋漓的頭顱看也不看，給蔣二牛遞去個意味深長的眼神，隨意把頭顱丟棄到地上，似乎那不是別部司馬趙瑾，而是尋常草芥般毫無價值。

“謝首領賞賜！”那些義兵壓根沒有察覺死亡漸漸逼近，反而傻乎乎跟著早就變節的蔣二牛領賞去了。剩下幾個錦帆頭目和蔣濤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報二首領，吾等有一要事相稟，首領和那老賊趙祗起了沖突，老賊挾持住首領強迫我們襲擊官軍，好為他們撤離永安吸引火力和視線。”

幾個人猶豫了片刻，終于還是硬著頭皮給蔣濤講起甘寧的事情，之前因為戰況焦灼，只顧著拼死搏殺，所以遲遲沒有機會能向蔣濤通知這場變故。

聞此蔣濤終于收斂起笑容，悚然一驚后，快速瞥眼轉身悠然離開的蔣二牛，又瞄眼旁邊同僚，最終將視線落到方悅身上，臉上開始露出思索神色。

“你是說趙祗那個老家伙故意挑選這些蝦兵蟹將糊弄我們，然后挾持住首領讓我們為他做嫁衣？”

蔣濤臉色極為難看，一邊盤點計算傷亡比例大小，一邊憤恨的用力踢了幾下腳邊趙瑾的尸體，胸膛中怒火前所未有的迅速高漲起來。

“是的二首領，而且根據我們竊聽來的消息，趙祗這次之所以倉皇逃離永安，是因為益州從事賈龍率萬人追剿過來，目前已經快要抵達此處！”

錦帆一眾頭目提到這件事情，頓時憂心仲仲起來，顯然賈龍之前剿滅馬相時雷厲風行的手段，讓他們也膽顫，那可是接近十萬人都被對方殲滅。

眼皮跳動了下，蔣濤也知道這件事棘手的程度，輕輕撫摸了下自己那顆干癟松弛的眼睚。

“事不宜遲，吾等今夜突襲京都派來鎮壓巴郡叛亂的軍隊，而且還斬殺了為首人士，賈龍為了邀功，絕對不會輕易放過我們，走，回去先救首領！”

“可，官軍遺留下的這些盔甲物資！”

個別頭目戀戀不舍的看了眼遍地的精銳制式武器，如此多的裝備饒是他們也為之怦然心動，畢竟這些東西管控十分嚴格，很難流落到他們手中。

然而當其看到蔣濤嗜血目光，還是沒有繼續堅持自己看法，率軍折返回去。

與此同時，五十里外的地方。

簡易軍帳中，賈龍點燈伏案讀書，戎甲著身，而立之年的他鼻頭獨聳，面容清瘦中略帶狠厲，目不轉睛，只有眼中偶爾閃過幾絲精芒證明他在深入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