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傅晴雪定了定神。

“既然你是無意踏入修行路的人，那我就有義務為你解釋一下，真實的世界。”

“真實的世界？”

徐亮咀嚼著這五個字，荒謬卻迷人。

高聳的藤蔓如巨蟒，圍獵著高樓。玫紅的空氣中夾雜著致命的香甜，整個世界如諸神黃昏般蕭條。

這樣的場景讓你不得不相信，這個世界并不人畜無害。

這種感覺就像你是井底的蛙，有一天見到了大鵬，你隨他扶搖而起，天地的廣闊和波瀾都令你心驚。

你之前對世界的全部認知都被打翻，你在天空中看著你的井，之前你以為那些翠綠的顏色是特殊的云，可現在你知道了，他只是雜草。

“沒錯，真實的世界。”

傅晴雪緩了緩，開始講述這個世界原本的面貌。

“春秋之后，人間與鬼界的界限模糊不清，大量的冤魂惡鬼涌入人間，民不聊生。

那時真是路有白骨，土無寸黃。

但還好，亂世多豪雄。

不僅各個修行流派天才輩出，就連鄉間田野也有猛人覺醒，共同組建了欽天監。雖然鬼怪依然強勢，但至少人間不是毫無凈土。

直到傅圣橫空出世，短短九年便從九品一路高歌猛進到一品，最終在與鬼王驚步的死戰中突破，成就超品。

成就超品那天，傅圣獨身一人進入鬼界，十日后返。

那日傅圣青面獠牙，煞氣環身，青色的血液染遍了整張白袍。

沒人知道那十日鬼界發生了什么，只是傅圣在回歸后，用一天時間掃蕩人間的八大鬼王，一一將其伏誅。

隨后再入鬼界，以身殉道，在人間鬼界中硬生生開辟出冥界，成為人間鬼界中的界限。

從此以后，鬼怪想要進入人間，必須從冥界穿行，受吹魂風刮，受噬魄雨淋。

如此這般，就算僥幸有命入了人間，也只剩殘魂，過不了幾天就會隨風消散，不足為懼。”

“那現在是怎么回事。”

旁邊的張明忍不住開口，什么鬼啊怪啊傅圣啊，他都不感興趣，他只想知道這日子怎么會變成這樣。

這好好的學校，怎么會變成這幅鳥樣。

傅晴雪稍稍轉眼，目光掃過張明，倒也是沒和他計較。

“可是冥界終究是死物，大概在傅圣化界兩千年后，當時的欽天監監正發現冥氣泄漏，便派出手下的修行士四處找尋。終于在一處鄉村發現鬼怪蹤跡。

歷經半個月的追捕，終于抓住了偷渡的鬼怪。

在攝魂奪魄之下，終于發現，鬼界這些年潛心研究，終于發現，只要寄生鬼物，且化為鬼種重新修煉，便可以躲過冥界檢察。

從此鬼怪之禍再現，但幸運的是，偷渡過來的鬼怪也并不是全無傷害，反種重修就已經讓他們元氣大傷，再無力氣直接殺人。所以所有化為鬼種的鬼怪都會提前在體內留下一道幻術，在抵達人間時幻化出夢境來吸人精魄，以此來破種而出，重新化形。

我們現在所處的就是這一枚鬼種所營造出的幻境中，現實中的人現在只是陷入了沉睡，只要我們能在鬼怪破種前將其斬殺，他們就不會因為被鬼怪吸收大量精魄而魂飛魄散。”

“所以只要我們現在能夠殺死眼前的鬼怪，他們就能獲救是嗎？”

徐亮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的火，終于，終于不用面對生離死別了。

傅晴雪點點頭，但是她那圓潤的杏眼看向眼前的鬼怪。

加速蠕動的藤蔓不知道在策劃什么，他們在這里聊了這么久也沒有發動進攻。

“但是，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們不能被我們殺死。”

徐亮愣了，他不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傅晴雪看著徐亮迷惑的眼神，繼續解釋道：“在鬼怪的夢境中殺掉他的唯一方式，就是本體入夢，以真實的力量斬殺他于夢境之中，不然他在夢境中是殺不死的。

同樣的，這里面被囚禁的人也是，一旦被我們殺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所以我們其實處處受制，是嗎？”

徐亮看向傅晴雪的眼睛里，深黑幽邃，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是，所以想要當英雄不是那么好當的。必要的時候，放棄一些人或許是更好的選擇。爛好人可活不長。”

傅晴雪看著眼前的少年，她知道這些話對于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確實太殘忍，哪個少年不像當大英雄呢？

在他們的世界里沒有死亡，最多就是汽車站遠去的鳴笛，火車站的紅色車票。

死亡對于他們來說太遙遠，遠到他們根本看不見他的蹤跡。

沉默的徐亮終究還是給出了他答案。

“我知道了，我會的。我已經不是四五歲高喊著要成為光的小屁孩了，更何況就算是成為光，也要踩壞那么多房子，弄塌那么多高樓，才能打敗怪獸。”

傅晴雪點了點頭，沒再做聲。

給小孩做心理輔導不是她的任務，不管他是嘴硬還是另有想法和她都沒關系，她只要打敗眼前的怪物就可以收工了。

“你自己小心點，再等下去這個鬼怪就得破種了。”

傅晴雪騰空而起，轉身便沒入藤蔓的包圍圈中。

徐亮和張明走到噴泉邊，將符咒拍到腳下，一層發著白光的屏障就封鎖這個空間。

徐亮就坐在噴泉旁的臺階上，看著黑紅的天，怎么也說不出話來。

反而是張明先開口了。

“徐亮，我覺得吧，這件事也是應該的，咱們有多大能力就吃多大碗飯，不是你一有超能力就馬上牛逼轟轟的，全世界沒了你就不能轉了。你說對吧。”

徐亮勉強的笑了笑，還是沒說話。

“我知道，你現在不一樣了，心里肯定藏著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我懂。誰不是呢？誰小時候不覺得自己是特殊的，總有一天會有穿著黑色風衣的神秘人找上自己，說你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拯救世界的重任就交給你了。

或者是留著白須，仙氣飄飄的老頭有一天拿出幾本秘籍，對你說老朽觀察你好久了，覺得你就是我衣缽的最好傳人，來吧，接受老頭我這幾十年的內力然后去懲惡揚善吧。

但是他們都沒來，慢慢你會明白自己和其他人沒什么兩樣，都是一個鼻子兩個眼睛，你會的別人也會，甚至別人可能還會彈個吉他或者鋼琴啥的。”

說著說著張明自嘲的笑了笑。

“你還算好的，畢竟你努努力說不定真的能拯救世界，可是我呢？

我只能祈禱你要念舊情，在你拯救世界的時候不要忘了還有我這么個朋友。以后我和別人吹牛逼的時候，別人不信，我打你的電話還能打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