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懿會心一笑:“伯玉啊,伯玉,教你讀書識字我諸葛懿終生不悔。”
元七對上他的眼睛真摯道:“我元七此生有先生教導(dǎo)此生足矣。”
諸葛懿話音一轉(zhuǎn)道:“你前幾日說要與故鄉(xiāng)的人寫一封信,我?guī)湍銛M好好了,有時間臨摹一下我托人送出去。”
諸葛懿伸手從袖袍中掏出一封信箋隔在石桌上,云七一個側(cè)身翻下木欄站起身來:“先生,這種事我也只是說說而已。”
話是這么說,事卻做的很實誠,元七走到石桌前看了幾行字后勾唇笑道:“先生,照您怎么寫,落霞村怕是沒幾個人看得懂。”
諸葛懿:“揮毫潑墨最難寫的便是家書,你有自幼伴長的孩童,有些話是不方便說的。”
元七摩挲著紙張:“先生,我元七生下來便無父無母,若不是陳老道就我一命怕這浩然江湖便無我元七這個名了,所以我格外珍惜他們,王佐,楊遇春,老袁頭,魏世琰,鄧九,連虎兄弟。我元七在落霞村有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留在那里。”
諸葛懿臉上罕見的多了幾分憐愛:“你呀,身世可憐,所以自幼懂得便多,想的也多,人生在世不稱意之事十有八九,僅剩一二樂事讓我們?yōu)橹靡猓x鄉(xiāng)多年,也該回去看看了。”
元七咀嚼著這句話然后道:“先生的意思是讓我離開青田宗?”
諸葛懿:“你如今的境界已然有了高于常人的實力,小道在隱,大道在世,不如就趁這個時機下山走走。”
元七深吸一口氣:“瀚州城?還是別處,先生可否明說。”
諸葛懿笑了:“能聽出弦外之意,這便是你的了不得,我得到密報,北伐已經(jīng)到了收官之時,朝廷要論功行賞,下野征稅也便要比往常多的多,如今該是最苦百姓的時候了,你也不必走遠,漠北城有個唐鎮(zhèn)的小地方離瀚州城挺近的,去那走走。”
元七樂了:“先生的意思是讓我為百姓做些什么吧,書上有苛政猛如虎,聽先生這話是讓元七救人?”
諸葛懿:“哪有什么救人,若朝廷要百姓死,死一人是個數(shù)字,死百萬人也是一個數(shù)字,誰也擋不住,你多去看看民生,回來與我說說。”
元七莊重點頭:“理應(yīng)如此,那這家書也不必送了。”
諸葛懿道:“外面的世界不太平,我觀你身上浩然氣應(yīng)是半步神海了吧?”
元七笑瞇瞇道:“比半步神海要強得多,不知為何得人指點拔劍把那倉幾驅(qū)除后便一路如神海二重山了。”
諸葛懿一怔然后道:“倉幾?你遇到倉幾了?”
元七一愣:“先生不知?”
諸葛懿急了:“誰能知道?哪個知道?三天前去看你,雜役院那姑娘一句話也不說,被她攔著也只能遠遠看了你一眼,本以為就是云崖頂上罡風(fēng)傷了身,修養(yǎng)幾日便好了,倉幾的事我連聽都沒聽過。”
元七鄒眉狐疑道:“三昧花不是先生送的?”
諸葛懿:“是我送去的,親手交給那姑娘的。”
元七:“怪了,那時我?guī)熃阏腔鸢Y纏身昏迷不醒。”
諸葛懿一揮大手:“不說這些,那倉幾是這么回事?你拔劍不是抵御罡風(fēng)嗎?”
元七一五一十的將那日在云崖上遇到的事與他完完整整說了一遍,只不過當(dāng)說道無意間撞見楚向靈他臉色有些不自然。
諸葛懿默默聽著接言道:“你如何確定那時倉幾?”
元七道:“在書中看到過,且不瞞先生說,咱小的時候也遇到過,只不過有高人出手,元七這才留了一條命,就連來青田宗也是這位高人的指點。。”
諸葛懿眉頭更緊了:“玉虛境有門無路,非修行之士不可入,倉幾不過是天地一道先氣而已,連意識都沒有,如何會出現(xiàn)在青田宗?”
元七撓了撓后腦勺:“說來的確奇怪,弟子用六甲密祝反而滋養(yǎng)了它。”
諸葛懿思索著開口道:“楚向靈,這兩年一直待在小碧逢,她為何回去云崖,又正好碰到你,倉幾又恰時出現(xiàn)。”
元七:“先生發(fā)現(xiàn)什么了嗎?”
諸葛懿接著道:“你將云闕拔出是無意嗎?”
元七:“這……其實弟子在那倉幾施法的黑霧中不斷被骨手襲擊,最后被他逼到罡風(fēng)濃烈之地,隨后仿佛耳邊有人講話,他指引著弟子慢慢退向云闕,弟子也就順其自然拔劍刺殺倉幾。”
諸葛懿:“這件事先爛在肚子里,不要與任何一人說。”
元七道:“先生?”
諸葛懿面色鐵青:“這是預(yù)謀!九年前嚴世鶴于碧波水泉三寸泉眼處拔劍,時隔今日早已人盡皆知,六年前他去方外將云闕留在云崖鎮(zhèn)玉虛半壁氣運,而你,雖是無意吸食云崖氣運卻已是奪天地造化,如今遇倉幾拔劍是過關(guān)的先兆啊!”
元七有些暈了:“過關(guān)?”
諸葛懿:“人活一世,有聲色犬馬的樂關(guān),有群困潦倒的悲關(guān),有生死一刻大徹大悟羽化之關(guān),這大道往往就藏在大開大合之間。”
元七道:“先生的意思是弟子入神海境便是要應(yīng)對人生中的一關(guān)?”
諸葛懿負手而立:“極有可能,至于這一關(guān)是春風(fēng)得意,還是日落西山不得而知,應(yīng)在何事何地也無所知曉。”
元七放重呼吸聲:“既來之則安之吧。”
諸葛懿瞇上眼睛:“聽聞賈老怪一直纏著你教拳?”
元七驚了:“先生,此事我……”
諸葛懿大手一揮:“不必說了,你知我,生平最不喜的便是舞槍弄棒的武夫,可惜身不由己來此避世,你要學(xué)拳我擋不了,授你浩然意也非我本意,你若是想另外拜師,我便放手。”
元七慌忙雙膝跪地臉色難看:“先生,怎的如此?”
諸葛懿沒有看他而是將目光移向遠處竹林:“我早就知道,但這兩年我一直壓著不問,我想等你親口告訴我,可惜,可惜!”
元七聲音急促:“先生,弟子學(xué)拳是為了壓住體內(nèi)殺氣!非我本意,您知道我只求長生。”
諸葛懿道:“手上若是沾了血還洗得掉嗎?”
元七忍不住身體發(fā)抖:“先生是想說前些日子那榜山劫路的賊人吧。”
諸葛懿嘆了口氣:“我等著你親口告訴我,你不說我也沒辦法,我只能騙自己那事不是我諸葛懿的弟子所為。你拿著云闕來見我,我便知你與嚴世鶴一樣身負殺氣,我苦口婆心教導(dǎo)你,你為何不知悔改?”
元七聽著這話倒是沒有責(zé)備的語氣于是硬著頭皮向上看去果然諸葛懿的臉上沒有怒氣:“先生是怪我沒有提前告知您一下便殺了人?”
諸葛懿:“呵呵呵。”
諸葛懿笑而不語,元七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先生這般嚇我為何?”
諸葛懿道:“浩然與武氣如夏蟬與冰雪,你養(yǎng)了浩然氣又轉(zhuǎn)過身去修武氣,日后必受累。”
元七道:“既如此我便不學(xué)拳了。”
諸葛懿道:“你若不學(xué),日后出去闖蕩我還怕你被人欺負了。”
元七憨笑一聲:“先生,咱有一說一,只有咱欺負別人,還沒人欺負咱呢。”
諸葛懿取笑道:“被女人欺負不算嗎?”
元七小臉一紅:“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