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天靈村。

莫蒼離、隨縹緲跟著大祭師穿過村落，來到了村后的靈劍山前。

看著那高聳的山脈，莫蒼離道:“怎么不讓那丫頭也跟來？”

若他所料不錯，那小姑娘應是下一任大祭師。有她在，靈欣也有個照應。

靈欣一臉嚴肅道:“有些事情只要等她接過我這個位置后才有權知曉?！?

隨縹緲望著那座高山，只覺那山猶如一柄利劍倒懸，直刺向天，巍峨雄壯。頓時不由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相襯之下，人是那么的渺小。不過這也讓她更堅信天劍具有無上神力。

靈欣神色復雜看了那彎曲的山道，道:“你們要的東西就藏在這靈劍山里。過了前頭這條山道，就到了?！?

莫蒼離四處看了一眼，巨大的山石之中，一條羊腸小道從內延伸到腳邊。這小道看起來有人為劈鑿的痕跡，應是可行之路。然道旁荒草叢生，也不知多少年沒人修葺過了，當中是否藏有風險，不好說。

“靈，”靈字出口，莫蒼離頓感不妥，改口道:“大祭師，道長路險，只怕兇險萬分?！?

當然，他這個兇險萬分是對大祭師而言。是對故人的一句提醒，一聲關心。

靈欣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道:“大哥莫不是走不慣這山路？”

莫蒼離一時無言。

“好了，不跟大哥說笑了，我打小就走慣了山道，大哥不必擔心。再說了這山道也就一人身寬，大哥就是想搭扶我一把，也無從落腳?！膘`欣微笑道。

說罷，她便踏上山道，悠悠而行。

隨縹緲看了莫蒼離一眼，微微搖頭，隨即跟上靈欣的背影。

靈欣走的很慢。

這山道又狹又彎，又加之不時有突兀的尖巖刺出，生龍活虎的小伙尚且走的費勁，何況是一個皓首蹣跚之人。

許久許久，三人終于走完這條不知有多少歲月的狹道，入了山腹。

山腹之中，一個石室，闖入眼簾。

陰暗的山室內，隨處可見猛獸的頭骨。這些頭骨被當做裝飾品，掛在山壁之上。想來應是某種古老習俗。

而在這個大石室內，最引人注目的還是立在最后方的，由整塊石頭雕刻而成的神帝像。

靈欣點燃了室內的火盆，在火光的映照下，掛在壁上的頭骨顯得愈發猙獰。

靈欣走到那丈余高的神像跟前，虔誠的跪了下去，隨即吟唱聲傳來。

久久回蕩的吟唱聲，或許在天靈族人聽來是神圣莊嚴的天籟之音。然在當場這兩個族外人聽來，卻刺耳得很。

“你聽得清她在念什么嗎？”隨縹緲問道。

靈欣那吟唱聽得她腦殼疼，便想與他人話語來轉移注意力，舒緩不適。當然她也挺好奇靈欣神神叨叨了半天究竟在念什么。

“歌功頌德的話?！蹦n離淡淡道。

“想不到你竟還懂得那些古老語言。”隨縹緲驚喜道。

這莫蒼離若是懂得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語言，對她倒是一個大助力。當初在蛇澤下的異界時要是身旁有個懂神族文字的人，或許就能多一條線索。

然而，他讓她失望了。

莫蒼離的目光依然停在靈欣和那尊神帝像上，“承蒙抬舉，然本，”“尊”字欲脫口而出之際，莫蒼離又改口道:“我不懂?！?

他，心神不寧。

“那你怎么知道她念的是歌功頌德的話？”隨縹緲問道。

莫蒼離回了一句“我猜的”。

“猜？”隨縹緲奇道。

莫蒼離目光移向隨縹緲，鄭重其事道:“高高在上的人，不，應該說是神才對。高高在上的神不都喜歡聽一些歌功頌德的話。”

隨縹緲大失所望。

也不知過了多久，靈欣停下了吟唱。她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后，恭恭敬敬的把竹杖奉到神像手中。

只聽得一聲巨響，石室地面傳來一陣輕微的搖晃，旋即神像向右移了兩步，露出了底下黑漆漆的暗格。

靈欣看著那暗格，喊道:“大哥，幫我個忙?！?

莫蒼離驅身向前。

靈欣指著那暗格道:“大哥，幫我拿出里面的東西。”

昏暗的光線下，莫蒼離只看到暗格下是一個黑乎乎的球狀物體，直徑大約有一個碗口大小。至于那玩意具體是什么，他一時也看不清楚。

莫蒼離蹲下身子，伸出右手小心翼翼的握住那個球，隨即便要提勁將那玩意拿出來。

不料那玩意竟出乎意料的沉重，他一時沒提穩，“啪唧”一聲，那黑球掉了下去。

有此前車之鑒，莫蒼離心想這東西絕不簡單。當下提起真元，欲再次動手。

靈欣突感一股澎湃真氣憑空而出，連忙道:“大哥，只可用勁，不可運氣?！?

莫蒼離雖不解緣由，但還是照她的話語，散去真氣。他雙手并用，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那詭異的球體拿了出來。

隨縹緲看著躺在地上的黑色圓球，道:“這是什么？”

靈欣道:“元極封?！?

莫蒼離握了握發麻的手臂，道:“這球好似能吸人真元?！?

靈欣點頭道:“不錯，若大哥剛才運起真氣去提起這元靈封，你的真元會流失得更快。”

隨縹緲看向莫蒼離，只見他臉色有些發白，不經暗道:這老狐貍修為深不見底，這元極封竟能對他造成困擾，這當中必有一番文章。

“元極封是什么？”隨縹緲問道。

“你們可聽過珍瓏鐵？”靈欣不答反問道。

“傳說由神龍一族尸體所化的礦物?！彪S縹緲道。

“哦？”靈欣面露訝色，神龍一族早已隱埋于歷史，除了專與礦石打交道的煉器師，這世上知道珍瓏鐵的人寥寥無幾。她雖看不見眼前之人的容貌，然借用靈力感知，她知道眼前之人不過而立之年。如此年齡就有如此見識，當真不可小覷。

“姑娘倒是博學，”靈欣稱贊了一句，又道:“姑娘既知道珍瓏鐵，想必也知道這珍瓏鐵有陰陽之分?！?

“公龍所化為陽鐵，母龍所化為陰鐵?！彪S縹緲道。

“嗯，”靈欣微微點頭，“珍瓏鐵跟磁鐵一樣，同性相斥，陰陽相吸?！?

隨縹緲頓悟，目光移向地上的元極封，道:“你的意思是這元靈封是由兩塊半圓狀的異性珍瓏鐵組合而成?！?

“姑娘真是聰慧。這珍瓏鐵堅不可摧，又有奪人真元之效，想破壞當真不易。千年前的煉器師發現珍瓏鐵有磁石的特征，便想到用兩塊挖空的異性珍瓏鐵再配合暗扣機關來鑄成一件用來保存重要物什的器物。這器物便是現在的元極封?！?

靈欣頓了頓，繼續道:“元極封堅如磐石，刀槍斧劈，水火風雷皆不能傷其分毫。唯一破解法，就是將其陰陽兩面分開?！?

“阻隔，天劍。”莫蒼離突然道。

“看來大哥已經全明白了?！膘`欣道。

“其實，”莫蒼離頓了頓，“你也不知道那秘密是什么?！?

“是的，”靈欣點頭承認，“代代大祭師負責保守的秘密就是這個元極封?！?

莫蒼離長吸了口氣，道:“想讓秘密永久是秘密，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守密者也不知道這個秘密是什么?！?

“姑母交托大祭師之職時，曾言，元極封的秘密只有手握天劍的人才能知悉。我以前一直以為，她的意思是元極封只能交給手持天劍之人。但當我看到那把非鐵非玉的天劍時，我才知道我錯了，元極封不是只能交給手持天劍之人，而是只有手持天劍之人才能打開元靈封?！膘`欣道。

隨縹緲想到天劍的材質，又想到珍瓏鐵的特性，頓時明白了靈欣的意思。想破元極封只能阻絕兩邊珍瓏鐵的引力，沒了引力，元極封便只是分開的兩塊珍瓏鐵。而一般的器物，或多或少含有金屬元素，只要有一丁點金屬元素的存在，這珍瓏鐵的異性引力就會被無限放大，到時不旦隔絕不了引力，反而會讓元極封更加密不可分。

而且還有一個重要原因，一般的器物根本承受不了兩塊珍瓏鐵的擠壓。而天劍看似質樸無華，卻是堅不可摧。

隨縹緲盯著那黑乎乎的圓球，迫切道:“那現在我們可以開封了嗎？”

十年的苦尋，如今線索就在眼前，她，等不及了！

與隨縹緲的急切相比，靈欣則是慢悠悠道:“你既有天劍，這元極封便是你之物，你自作安排。”

數千年的傳承，終止于此，靈欣心情復雜得很。

她感到解脫，使命終于可以終結?？山K結的這一刻，她又有種隱隱的失落感，仿佛遺失了什么重要東西一般。同時她又期待滿懷，守了這么久的東西終要揭開它的神秘面紗。

相較之下，莫蒼離就顯得平靜多了。四十年的籌謀，一朝得志，本該歡喜雀躍，然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平靜。也許天劍對他來說早已不是最重要。

在他遇到那個跟他一樣孤獨的天海幽雪后，他漸漸發覺這世上有一件東西比權勢甚至長生更加重要。

不止是天海幽雪。在更早之前，那個黑夜，那個嬰孩。

或許三十年前他就開始改變了，只是他自己沒意識到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