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有完沒完了啊!居然潛航了!”一位黑衣人低聲咒罵了一句,被迫停下了手中奎金編鐘的“敲擊”,轉而招出一支精致華美的星筆來。星筆旁邊浮現出十余滴豆大的墨汁,兒臂長短大小的星筆,猛龍過江一般,筆頭一掃一卷,便將那些稀稀疏疏的星墨吸滿,一滴不留。星筆隨即筆走龍蛇,在兩三呾的時間之內便完成了一道繁復的星紋,靜靜的懸浮在那里。
接著,星筆在星紋上方虛點了一記,星紋璀璨,一陣霧化,便激活了。
一道反扣著的碗形水幕從天而降,將五位黑衣人、院子以及那一枚金光閃閃的巨大編鐘全都罩在了其中。這是文星君最常用的一種水幕蒼穹結界,用途不外乎就是將結界內外隔絕開來。結界相當于是一種大范圍的星鎧,除非突破了結界的極限,否則是無法影響到結界內的人或事。考慮到院子內巨石陣的干擾,目前最為實用的星紋便是覆蓋區域頗廣的結界。
然而,就在水幕即將落在地面完成結界之時,一個水簾洞一般的場景在水幕上一閃而過。那水簾洞的大小,似乎與之前那一艘三羽星舟的體型倒是頗為吻合。
只是,這當中有一個不確定的因素:那一個水簾洞的出現,只能證明三羽星舟可能經過該處,卻并不能證明那一艘三羽星舟究竟是正好由外面進入結界,還是臨時改變了主意從結界當中離開......
星舟潛航的偽裝,有些類似于隱藏在草叢當中的毒蛇。打草驚蛇,前提是打草,否則并不能輕易的知道毒蛇在哪里。
九星點的潮汐無處不在,就像是一片廣袤的大草原。星君對感應方圓內的九色星點都可以進行操控,但并不是同時操控感應方圓內的所有九色星點。九色星點彼此之間有著變化多端的相互吸引或排斥甚至更復雜的關聯,一旦形成潮汐其實遠比深海的水文更加的難以預測。
更何況無論是天地之間的星點潮汐,還是在星君操控之下進行星點陣列組成星紋時所形成的潮汐,對于潛航狀態的星舟來說都是一視同仁的,操舟的水手只需要保持與星點潮汐水文完全相反的航行即可。
“據說水手長級別的潛航可以達到接近于巡航的速度.......換言之,那一艘三羽星舟確實有可能正好進入了結界當中來了。”其中一位黑衣人手中“敲鐘”的動作已經明顯減緩了下來,遲疑道:“要知道,那三羽星舟原本距離我們就不算太遠。”
“你也知道是‘水手長’,那可是卡巴拉戰艦、潮汐戰艦上的資深船員,怎么可能愿意跑來這種小地方當一艘巡邊艦隊的三羽星舟的水手?!”另一位黑衣顯然并不認同,說道。
“如果不是水手長,怎么可能有膽量孤身從雙河鎮前來應援?如果不是水手長,怎么可能做出‘彩虹跳躍’、‘潛航’這種航行操作?”黑衣人各持己見,另一個搖頭說道。
“原本是十拿九穩之事,居然久戰不下......我們再不放棄這一次‘圍獵’,估計多半就走不了。”又有一位黑衣人開口道,卻是已經心萌生退意,搖頭道:“原本這一座院子只是雙方博弈的一個戲臺罷了。可是奇怪就奇怪在這里,這數年時間當中,前前后后派了多少人次前來,竟然沒有一次能夠得手!神使派系明明已經沒有多余的人手可供調動了,那只能是從星殿之外請了諸如結社供奉之輩前來坐鎮。直到現在,院子里那一位竟然仍沒有露面或出手。事如可為,不可不為......如不可為,亦可不為!”
“直接用神罰級的‘五音警鐘’直接砸進院子里頭去,不也可以的么?”第五位黑衣人口音、措詞有些奇特,他的提議更是匪夷所思。
“你的意思是說,用這奎金五編鐘的星紋來將院子抹去?”其中一位黑衣人冷笑一聲,指了指院子上方那一枚巨大無比的金光閃閃編鐘,一連串的詰問道:“先不說‘五音警鐘’算不上神罰星紋,我只是想知道......你這是想將我們寅虎洲星廟除名么?!此次孤注一擲圍獵這一處,已經有了百余位星君的傷亡,現在再將這三百人也搭進去陪葬?!自己手中沒人,還怎么威懾寅虎洲各鎮?!這小子還只是那所謂‘木掌柜’的門徒而已!要想將困敦星殿寶座換一換主人,是不是就要拉十二小部洲、六大部洲的人族墊背啊?!”
“誒!我們現在是同一陣營,再來分什么人族不人族的......此話不妥!”之前提議撤離的那一位黑衣人隱約是眾人之首,此時連忙出來轉圜斡旋,說道:“我們這一位愿意一同前來親身犯險,已經展示了極大的誠意。此事一旦敗露,便會落人以把柄口實。我們不可內訌!”
“我有兩個建議.......”另一位黑衣人建言道:“第一個建議:既然我們目前人數上占優,也不需要釋放‘警鐘’星紋,而是改為‘神輝’星紋,讓正在苦戰的星君們感受神恩福音,更有利于勇猛作戰。至于第二個建議,則是利用之前那七羽星舟所制造出來的鏡界裂縫。鏡界裂縫雖然已經恢復如初,但是星點潮汐紊亂是鏡界裂縫誕生之前奏、消亡之余韻。此時如果將‘警鐘’星紋降到星點潮汐紊亂區域,必將再次引起鏡界裂縫,那一艘三羽星舟不是潛航狀態么?正好順著九色星點的潮汐吸入鏡界之中,也算是自作孽不可活的典范了。”
“‘五音警鐘’星紋雖然達不到神罰級,卻也是一品星紋。用一道一品星紋來攻擊一片星點潮汐紊亂的區域,為的只是摧毀一艘三羽星舟?!這跟用床弩打蚊子是相同的道理,暴殄天物啊!不可取!不可取!”又一位黑衣人哂笑道:“一艘三羽星舟罷了,難道還能讓各位如此忌憚?!我覺得就用‘神輝’星紋傳播神恩福音,即可以保全大多數的星廟民團,同時也可以以此來速戰速決!別說那一位所謂的都保副沒有在星廟民團點過哪怕一次卯,即便是認出了其中的民團星君,他此時已經是死到臨頭了,也沒有什么好顧慮的啊!”
“我覺得,或許我們的猜測未必準確.......”有一位黑衣人將信將疑道:“那一艘三羽星舟潛航狀態,理應不假.......只是,三羽星舟潛航卻不能與那結界落下時所形成的‘水簾洞’等同起來。我覺得,那個‘水簾洞’的大小尺寸,說是靈渦的話,似乎也說得過去.......”
“此時此地,既然有靈渦,多半有星君使用了小星移......只是,小星移并不能藏匿行蹤吧?結界內并沒有第六位星尊,畢竟星尊的星域是彼此相互排斥的。”
“那也未必.......完全內斂感應力便可以偽裝成普通人。譬如說在那巨石陣當中,星尊便可以泯然眾人。”
“難怪我們這么多位卻奈何不了區區這一座院子.......”那一位口音古怪的黑衣人自嘲一聲,喃喃道:“如果被那一位木掌柜知道我們這幾個被一艘三羽星舟弄得打草驚蛇的,一定會笑掉老牙吧!”
口音古怪的黑衣人雖說得顛三倒四的,但是意思卻也表達的十分清楚了。
五位黑衣人聯手“敲鐘”,此時眾說紛紜,那一道“五音警鐘”的星紋自然開始變得極不穩定,有了隨時解體的跡象。
“不對!”其中一位黑衣人突然轉頭看向山谷之上一處空地,急聲道:“那一對‘矛盾’自始自終都是沒有發出警示!彩虹跳躍對于一位掌握了獸首紋箭的弓星尊來說就是靶子!怎么可能容忍一艘三羽星舟在他的監控之下逼近到院子之前?!”
“可惜了,已經破解了蜃燭所產生的蜃氣......這一次,能帶回多少人,就算多少吧.......蜃燭可是星殿向星神殿進貢禮單上的紋器,甚至連困敦星殿都已經沒有任何庫存了,不承想最后一支竟然在這里遇上了。我們輸得不冤......”為首的那一位黑衣人顯然已經完全認同了同伴這一個駭人聽聞的推斷,與其他眾人面面相覷,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
院子上方那一道“警鐘”星紋的巨大編鐘便在五位黑衣人的聯手之下,化作了一場金光閃閃的“陣雨”,讓那些星君不分敵我全都感受到了神恩福音。
“撤!”為首的黑衣人不再遲疑,招出星筆,一筆勾銷,斂去了剛剛落下沒有多久的水幕結界,然后對其他四位黑衣人說道:“我們分頭走!”
咴咴咴!
一陣陣妖獸的嘶吼從四面八方傳來。
“天馬游騎?猛虎軍團的戰旗?!他們之前呼應‘刀槍無眼’星紋的時候,明明是剛剛從駐地方向出發,理應還有近一柱香的路程啊!難道用的竟然是緩兵之計?!”
口音有些古怪的黑衣人雖然用詞不當,意思卻是表達清楚了。
那五位黑衣人見到那數十匹天馬獸騎即將抵達戰場之前卻放慢了速度,單手持著火把,悠哉的信馬由韁,便知道自己這些人多半已經掉入一個精心設計好的陷阱當中了。當真是應了那一句老話: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天馬,是星落大陸之上較為常見的一種獸騎,其狀如白犬而黑頭。天馬獸騎的品級通常在四品、五品,種族天賦在四蹄的星紋之上,與低品級的贏魚妖獸有些相近,可以借助星力潮汐而低空掠飛,速度倒也不算慢,完全不輸那些鳶之類的飛行妖獸。天馬游騎,通常是用于軍團內部行伍之間的傳令兵。
轟隆轟隆隆!
萬馬奔騰的聲響從四面八方迅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