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小為的本尊是靈童,可能是藏匿于云境之地天狩族群之一,相當于是“黑戶”,是被神族捕奴戰艦給強行帶回困敦大陸,入了奴籍的。
正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蓖。星盜的老巢同樣也在云境之地,星盜彼此之間都時常相互攻伐、劫掠、仇殺,又如何唯獨會放過這些黑戶鄰居們?如果再加上神族的捕奴戰艦的反復掃蕩,十二座星落大陸之外的那些云境之地恐怕早已經沒有了黑戶生存的空間。
事實上,這些黑戶便是原來那些天狩族群為主的村鎮,因為不愿意歸順神族,加上各座云境之地原本的獨立性就極強,雖然奉云境王城為共主卻只是聽調不聽宣的,便干脆就繼續著神戰之前的生活。神族的捕奴戰艦隊雖然會給這些天狩村鎮造成一定的損失,但是這種大海撈針一般的搜索追捕從各方面對神族而言同樣是一個巨大的負擔。
無論是潮汐戰艦還是星舟,在鏡界之中達到一定的航程之后都是必須要返航或者尋找合適的地方來清理艦艇下方那些馬牙的。否則別說能不能追上那些天狩族群的獸騎,再拖延下去恐怕就連返航也無法完成了。
而如果潮汐戰艦、星舟想要在靈界的云境之地搜捕天狩族群或者其他不愿意歸順神族的種族,基本上只能依靠鯤這種具有遠航能力的“纖夫”;搜捕過程當中遭遇妖獸襲擊的可能性遠遠大過于發現云境之地的可能性。
其實潮汐戰艦、星舟在鏡界、靈界之中的航行所受到的限制、約束是極為復雜的,潮汐戰艦、星舟的材料確實能夠提供不同的各種“風力”、“浮力”,但是羽帆通常無法達到“滿帆”的效果,這些諸多因素綜合起來得到的未必全是“動力”;航行于鏡界、靈界之中,對領航的妖獸甚至領航的魔獸之倚重是頗為依賴的,對艦長、船長的經驗也是奉為圭臬的。
在潮汐戰艦、星舟的四周,持續的注入星力便會形成類似于星尊星域的區域,在該區域內可以如同身處星落大陸之上一般作戰。
這種或大或小的區域之邊界,就相當于是太極陰陽魚圖當中的黑魚白眼所代表的那個“圓”。當潮汐戰艦、星舟無法繼續維持這種“圓”的時候,甚至不需要外部干涉,戰艦、星舟便會“擱淺”,成為漂浮于靈界或鏡界之中的棺槨、殘骸。
事實上,由于神族上下一派豐亨豫大的景象,自認為宇內河清海晏,早應該由打天下過渡到坐天下,是享受的時候了,忽略掉了來自民間的種種訴求、疾苦、呼聲。
神族治下的萬族,成為士兵或神仆,可以說是所有種族唯一的快速上升通道,而星殿則是進入神界的登天臺。
至于新星賽、獵頭賽、獵物賽,則是各星落大陸最為盛行的三大賽事,可以說是星殿體系之外的星君族群為主的盛會。這三大賽事每隔一個甲子即六十年,便會舉行一次十二座星落大陸的聯賽,甚至十神界也會派出代表參賽,為賽事增光添彩。
星神殿、星殿對于這三大賽事所持的態度其實是可有可無的,雖然會提供豐厚的獎品、賞賜,卻并不會為這些星殿體系之外的星君法外開恩而開啟神界的大門。因為在星神殿、星殿眼中,體系外的這些星君雖然同樣修煉星紋,卻并不是文曲天帝或者武曲天帝的虔誠信徒。
總之,路小為在星廟左右兩個偏殿內那數萬冊書籍、手抄本、殘卷當中,對現今的神族自上而下的階級、社會現狀、民計民生等等方面有了足夠詳盡的了解,對神族治下萬族的生活狀況也有了非常全面的了解。
當然了,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任何文字記載落于紙面,有意無意之中必然有了一定的主觀意識。需要將這些“雜質”去掉,或許才能還原出神族統治下萬事萬物的本來面貌。雙河鎮對于路小為來說,從某種意義上只能算是一座大一些的囚牢而已,席居的院子算是他的囚室,每日大致就是星廟到院子,兩點之間往返,權當作是放風了,見識自然有限。
言歸正傳。
路小為特意回到自家院子里來自然不僅僅是為了帶上幾本從星廟借而逾期忘還的古籍殘卷曲譜,而是為了取他那兩件舍利子:一件骨哨,一件骨塤。
星君運用舍利子內的星紋之道,是通過與舍利子內的星紋建立起諧振,正如初醒之時與不可名狀的須彌山建立起了天人感應一般。這當中的關鍵并不在于星君自身品級高低,而是取決于星君能否與舍利子星紋建立諧振。
譬如說“骨哨”,其實并不是通過吹氣發出聲音,而是指由舍利子骨哨內星紋所發出的“大音”。這種即便是星君也聽不到甚至感應不到的“大音”,卻可以將譬如潮汐之蟲這種特定的妖獸召來。當初路大為船長之所以時常繞道那一座無名村落,其實就是看中其所處的位置靠近困敦大陸與靈界接壤的潮汐紊亂區域,遇見潮汐之蟲從靈渦當中穿行而來的機率要大一些。
路小為盤膝坐在筵席之上,手中把玩著那兩件舍利子,喃喃自語道:“靈界裂縫是九色星點潮汐與靈界潮汐雙方之間對抗的結果,是鏡界的一種‘自我平衡調節’,讓處于強勢一方的能量宣泄至另一方進行中和,從而保持太極陰陽魚黑、白之間的的平衡態勢。妖獸在靈界裂縫開啟、閉合的這個過程當中只是‘趁虛而入’進入了星落大陸而已。爺爺說過的天蠶補天的故事,天蠶族群補天主要就是修補這種裂痕的,目的就是為了維持黑白之間的‘平衡’。但是,靈界通道與靈界裂縫不同,通道常常是由魔獸甚至魔王強行打開的,這其實已經打破了太極陰陽魚黑白之間平衡態勢。”
“在太極陰陽魚黑白界面之上,有一種比靈界裂縫更小的縫隙。只是,這種縫隙相對靈界裂縫而言,大概算是‘針眼’大小,而且存在的時間也極短暫,幾乎是稍縱即逝的。這種針眼大小的靈界縫隙,星神殿取名為‘靈渦’。靈渦同樣是太極陰陽魚黑白兩側進行的一種自發平衡,可以視為是尺寸規模最小的一類太極陰陽魚的‘白魚黑眼’或者‘黑魚白眼’。”
“靈渦雖小,但是里面所蘊含的道,卻并不簡單,可以作為星舟、潮汐戰艦甚至是卡巴拉戰艦的錨點!”
“將錨投入靈渦之中,相當于是將一根粗壯的樹枝打橫插入雙輪馬車的車輪當中,必將會卡在車轅或者車輿之上,車輪便無法再轉動。只是卡住一只輪子,其實馬車仍然可以就這一只車輪為圓心而打橫轉圈;如果將兩只車輪分別用兩根粗壯的樹枝卡住,尋一位力能舉鼎之輩仍然可以推動馬車向前或向后平滑而行;但是,當車輪前后分別下了楔子,將馬匹拴在了拴馬樁之上,以馬車為主體輔以‘樹枝’、‘楔子’、‘拴馬樁’等物的這整個體系便與大地暫時連成一體。這時,即便壯士雙臂力能扛千斤鼎,也無法與大地對抗,只能徒呼奈何了!”
“當然了,如果說一力降十會是真實存在著的,只要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確實也可以一直扛著馬車整個體系步走......”
“爺爺說過,這樣的一駕‘馬車’,其實就是神界的縮影。那些‘樹枝’、‘楔子’、‘拴馬樁’等物,就相當于是靈渦錨點。限制馬車移動的物件越多,馬車的狀態越是堅固,甚至連風暴、洪水也無法將馬車移動!”
“讓我來看看這神奇的靈渦到底長什么樣子吧!不過,得先定下黃鐘之音,再將五音定下來。”路小為從矮幾下的木匣內小心翼翼的取出一本古曲譜的殘卷打開來攤在矮幾上。
曲譜上面每一頁都有大篇幅近似于點、橫、豎、撇、捺、勾、挑、折的永字八畫解字法的標記符號,也有用“合、四、一、上、尺、工、凡、六、五、乙”等等白文標注的工尺譜的譯本。即便是見慣了晦澀難明的星紋的星君看了這一本曲譜,十個當中恐怕有九個都自然沒有興趣多看一眼的。
路小為雙手扶正骨塤,激活了五個手指的甲紋,分別按實了五個音孔,唯留了一個吹奏孔,喃喃自語道:“即便是爺爺說過數次之多,我還是很難相信星殿祭司的祝咒之術的秘密便是藏在這些古曲譜當中啊......讓我們來先定下一個黃鐘之音吧!”
黃鐘是十二律之一,聲調最宏大響亮,長度計為九九八十一;在宮、商、角、徵、羽五音之中,宮屬于中央黃鐘,長度計為九九八十一;因此五音十二律皆由此九九八十一的基準長度通過三分損益法而分。
所謂三分損益法,簡而言之,就是三分損、三分益交替。譬如說十二律,仿照特定順序,每一律都是在前一律長度的基礎之上先“三分”,“損”就是去掉前一律長度的三分之一,“益”就是增加前一律長度的三分之一;無論損、益,得到的長度又作為下一律進行三分的長度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