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后，林安然躺在床上抱著抱枕發呆，除了早上今天就再也沒見到江洵。

有點想他。

“然然，快出來，有同學來給你送作業了。”林母的聲音從房間外傳來。

“好，這就來！”

林安然頂著裝滿問號的小腦瓜走出臥室，在看見玄關處的江洵時，只覺得她的小腦瓜瞬間被嚇成了大冬瓜。

林安然雙目瞪圓，眼神詢問江洵他怎么會在這，只見江洵泰然自若地對林父林母說道，“阿姨叔叔好，我是林安然的同學，老師讓我把今天作業的卷紙給林安然送來。”

林母很是熱情的讓江洵坐下，“快進來，辛苦你了，我去給你切點水果，你先坐。”

林母推搡著林父進了廚房，留林安然和江洵在客廳里大眼瞪小眼。

林安然小聲地問他，“你怎么來了！”

“想你。”

“那你也不能這么光明正大地來啊！被我爸媽發現貓膩我們倆就死定了！”

“是你不讓我爬窗的。”江洵委屈極了，……被懟到沒話，這么一聽，好像真的是她的問題？

林安然正頂著一個頭兩個大的冬瓜腦袋糾結到底是誰的錯，江洵溫柔的聲音就這么輕緩地傳向她的耳朵。

“手疼嗎？”

因為怕林父林母突然從廚房里出來，江洵只是坐在沙發上沒有動作，眼神卻要把林安然的手心盯出個洞。

“啊..不疼，沒事。”

“你做得很好，柚子。”

眼淚一下子涌上了眼眶，林安然側過頭偷偷抹去了要滑落的淚珠。

所有人都在怪罪她做得不對，他卻是第一個來問疼不疼的人。

只有他，堅定地站在她身邊，把她當孩子一樣偏愛。

林母端著水果盤從廚房里走了出來，打斷了他們欲要進行下去的對話。

“謝謝伯母，我就不吃了，太晚了，我也該早點回去了。”

“再待一會吧，吃點水果再走。”

“不了不了，再不回去我母親該著急了。”

林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那你路上小心，下回記得還來玩啊！”

林安然見機道，“我下樓送送他！”匆忙披上外套塔拉著鞋就跟著江洵走了出去。

兩層樓20個臺階硬是被他倆走出了200個臺階的感覺。

“就送到這吧，快上樓吧。”

“好…”林安然看著江洵逐漸走遠，一步，二步，……，八步，九步，十步。

“阿洵！~”

江洵聞聲停住了步伐轉身看見那個心上人迎著夜色向他奔來，每一步都好似踏在了他的心尖上。

他張開雙臂抱緊了撲向自己懷中的小姑娘。

只見小姑娘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了些什么，便急匆匆又跑回樓道上了樓。

小姑娘脫離自己懷抱之際他還看見了她泛紅的耳廓。

但這都不重要了。

因為他滿腦子里都是林安然剛剛附在他耳邊吳儂軟語道，

“我愛你。”

今日一夜無夢。

而另一邊，楚瑤含糊其辭地將林安然糊弄過去后，便打車去了陸言給她發來的飯店地址。

打開包廂門，撲面而來的是奢侈糜爛的氣息。

楚瑤著眾人不懷好意的猥瑣目光走至陸言身邊坐下。“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陳總，請問怎樣才能讓你放棄與陸言合作呢？”

陳總挺著他的大酒肚，一臉油光地裂開嘴大笑著。

“我就喜歡楚小姐這樣的爽快人。”

“這樣吧，我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你今天陪我們幾個喝高興了，我就放過陸言。”

楚瑤環視圓桌一周都是圈子里一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看了一眼在一旁勸阻她要不算了吧的陸言，想起了之前一同蹲在街頭吃盒飯的日子。

“阿言，你想出名嗎？”

“當然了！我最大的夢想就是想大紅大紫！一打開電視大家都能看到我！”

回憶逐漸縮回腦海角落，楚瑤狠狠心拎起一旁的酒瓶，將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滿。

“來，陳總，我敬你。”

酒過了幾巡楚瑤已尚且不清，只記得散場之際天已然黑得徹底。陸言擔心地看著她示意她今天別走了，“要不然你在我這休息一天吧。”

“我已經逃一天課了，明天再逃我媽那面就沒法說了，送我去機場吧。”

到達機場后楚瑤以解手為由去衛生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楚瑤從不愿意向任何人展示她脆弱的一面，陸言也不例外。

“叮鈴鈴--”楚瑤虛弱的接通電話，

“喂。”

“是我，你那面怎么樣了？解決了嗎？”是林安然。

楚瑤強打起精神，沖著面前的空氣努力撐起一個好看的笑容，使自己的語調聽起來盡量歡快輕松點。

“解決完事啦，我現在已經在機場準備回去了。”

“明天我們就能見面了”

幾天后，江洵陪著林安然一同前往墓地去看望王沭陽。自從王沭陽去世后，林安然只在頭七的時候來過。但當時被同樣作為親朋好友來送喪的裴敏拒之門外，最終也沒能看上王沭陽一眼她便離開了。后來因為學校那些事林安然便潛意識里覺得是自己害死了他，更是無顏面對這么一條鮮活的生命。所以從嚴格意義上來講，今天是在王沭陽去世后林安然第一次來看望他。

林安然慢慢蹲下將事先買好的鮮花輕放在墓前。

“好久不見。”真到了面對已故人的時候，林安然反倒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之前林安然也如裴敏一樣，不解王沭陽那晚來找她到底是為了什么，想要知曉王沭陽在她和裴敏之間到底做了一個怎樣的選擇。

但在看到眼前冰冷的墓碑時，一切都不重要了

直至腿腳麻木開始疼痛林安然才扶著膝蓋站直身體，在墓前說出了到來后的第二句話，也是最后一句話，

“來這人間一趟，辛苦了。”

正欲轉身離去，沒想到碰見了同樣來憑吊的裴敏。她比上一次見面的狀態好多了，但還是沒能恢復到最初的模樣。那個記憶里高傲的白天鵝好像隨著那個少年，一起死在了那年冬天寒冷的夜里。

“你們學校那些流言蜚語是我一手造成的，我是第一個傳播人。”

“猜到了。”林安然聽到這句話只是平靜的回道，

“你應該恨我。”

林安然搖了搖頭，“都過去了。”見裴敏沒有再說些什么的意思，林安然便與她擦肩而過起步離開。

“我定了今晚去T市的機票。”

林安然停下了腳步，背對著她嘆息道。

“早日放下吧。”未等裴敏回答，林安然便再一次起步向山腳走去，不過她想裴敏應該也未曾想過要回答她。

在她心中林安然永遠是間接害死王沭陽的兇手，林安然從不奢侈裴敏能原諒她，只希望她能原諒她自己。

待物是人非之時再回頭觀望走過的路途，我們才會發覺，真正的離別從不會給我們機會好好地說一聲再見。

到達山腳時，林安然看見了拄著自行車原地等待她的江洵。

林安然蹦蹦跳跳著向他跑去。他像以前無數次那樣敞開懷抱接住她，然后將她抱到她的專屬座位上。林安然雙手環住江洵的腰，頭輕輕靠在他的后背上。

回程的路上風剛剛好，今天是個晴天呢

沒過多久，學校有關于林安然的輿論漸漸銷聲匿跡。不是他們良心發現，而是他們發現了新的樂趣。同屆有學生因高三學習壓力跳樓自殺瞬間掀起了巨大的波瀾，大家開始對一個死者議論紛紛。而那位同學A終于又找到了新的目標，開始大力制造死者生前不檢點的輿論。

這群人甚至好像什么事都還沒發生過，與林安然恢復到了往昔的友好狀態。

時不時還試圖和林安然討論她對跳樓事件的看法，都被她一一回絕了。

林安然曾想過如果她不是那場暴力風暴的主角，她是否愿意伸出援助之手，亦或是和他們一樣選擇當一個漠不關心的旁觀者，用無作為去泯滅一個人格。她居然沒辦法果斷地回答這個問題，她猶豫了。

你瞧，人性多復雜，你可以說它在落魄面前惡劣不堪，也可以說它只是基于自保而已，從來沒有一個確切的答案。

無論如何，那些傷害永遠存在。

但我們可以選擇成為更好的自己，走向更好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