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贖心里很清楚，他相信喬進軒不會魯莽的闖進來，但他們兩人之間總該是要有個聯絡的東西的，手機已經被張燕楠泡水了，現在到底還有什么東西，可以聯絡到喬進軒，接受他的信號。

外面已經很黑了，葉贖心里越想越害怕，身上的痛楚也越來越清晰，不等到喬進軒來，葉贖絕對不可以睡過去，否則這一閉眼將是永別。

突然，葉贖的手腕感知到輕微的振動，是電子手表，葉贖立即有了精神，但也十分謹慎，怕被張燕楠發現端倪。

葉贖憑借記憶，打開了藍牙設備，因為之前出任務連接過喬進軒的手機，所以只要喬進軒的手機靠近，藍牙就會自動連接。

接著就是打字部分，電子手表的鍵盤很小，在手腕被束縛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很好的打出一行字。

葉贖打開語音記錄，對張燕楠說：

“你怎么會確定他從門口進來？”

張燕楠扭頭看了一眼葉贖，自顧自的做著自己的事，說：

“他可能不會從門口進來，但他要是看見你這副樣子，肯定會什么都不管直接進入，到時候我就站在那兒，把他的頭打爆。”

張燕楠手指了指門后，笑容陰森恐怖。

葉贖把剛剛和張燕楠的對話記錄了下來，不知道等了多久，張燕楠已經有些不耐煩，坐在一邊用刀挖著老鼠洞，葉贖掐算的時間，又過了五六分鐘，葉贖的手表輕輕一震，他知道，喬進軒到了。

那兩條記錄的語音也已經傳輸了過去，葉贖扭頭看了一眼周邊，只有那扇窗戶不是封閉的，四塊玻璃碎了兩塊。

“朱夏，我死之前，還有話想跟你說。”

葉贖的呼吸已經很微弱了，抬起頭盯著她，張燕楠顯然是毫無懼怕現在的葉贖，走過來俯下身挑釁的看著葉贖，說：

“說吧，我可以把你的遺言轉達給那個警察，反正他一會兒來了也得死，這面墻和那面墻，留給你們倆。”

葉贖緩慢的呼出一口氣，在手表里接通了喬進軒的電話，用盡全身力氣喊了一句：

“開。”

在張燕楠還有些疑惑的時候，窗戶外一個飛來的子彈，爆炸般的打穿了張燕楠的頭，血液瞬間濺上了葉贖的臉。

葉贖也隨著槍聲嚇得全身一顫，張燕楠的尸體向后一倒，以一種怪異的姿勢躺在地上，葉贖再也抵抗不住，沉沉的暈厥過去。

喬進軒踹門而入，葉贖驚駭的樣子讓喬進軒站在原地足呆愣了三秒鐘，這是他從未看過的，最觸目驚心的場面，葉贖的左臉上被刀劃了一個長達十厘米的刀傷，手腳被束縛，額頭上有重擊傷口，全身血水摻雜，如同破敗的人偶。

“葉贖...葉贖！葉贖能聽到我說話嗎？葉贖！”

葉贖沒有任何的回應，喬進軒脫下外套包裹住了全身血水的葉贖，微弱的呼吸證明葉贖還有一點生命，現場雜亂狼藉，被一槍爆頭的張燕楠靜靜的躺在地上，眼球似乎要瞪出來，喬進軒的心里說不上來的恐慌和無助，偏僻的爛尾樓，路都已經斷了，救護車該怎么進來。

喬進軒等不到救護車了，他背起葉贖，快速的跑向鎮子里的衛生所，天很黑，喬進軒只能聞到刺鼻腥甜的血腥味，葉贖冰涼的手已經沒有知覺了，路邊的破鐵網劃傷了喬進軒的褲子，股股寒風鉆入縫隙，零下二十度的天氣，竟然很不時宜的下起了雪。

喬進軒的眼瞳布滿血絲，他背著葉贖，步履蹣跚的在山腰艱難的行走。

“喬隊...”

葉贖氣若游絲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喬進軒立即回應道：

“我在，沒事，馬上到醫院了，馬上到醫院了...你怎么樣，能堅持嗎？”

葉贖不說話了，喬進軒心慌一刻，雙腿凍得不聽使喚，但還是麻木的一步一步向下走，不知道走了多久，喬進軒終于看到了稀少的人群，大街上零星走著幾個人。

“救命...快...幫個忙。”

喬進軒的嘴唇流出了血，頭部的血管像要炸裂一樣疼痛，他不敢放下葉贖，唯一可以斷定葉贖還活著的就是他的掌心還有余溫，鼻息也有微弱的呼吸。

過路的人沒有一個人走過來替喬進軒扶一下，喬進軒把葉贖往上顛了顛，一只手扶著墻壁，慢慢的移動步子來到一個老大爺面前，顫抖著聲音說：

“大爺，麻煩您搭把手...我兄弟受傷了，告訴我醫院在哪兒...”

那個大爺看到喬進軒背著葉贖的樣子嚇了一跳，尤其還滿身是血，站起身驚恐的看著喬進軒，問道：

“你們是啥人？”

喬進軒咽了口口水，干涸的口腔實在分泌不出什么唾液了，喬進軒的眼前出現重影，掏出了自己的警察證，突然腦袋里嗡鳴一聲，重重的跪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一夜之間喬進軒和葉贖雙雙失聯，隊里已經有些躁動，但迫于喬進軒之前對警員制定的要求，他們還在等所謂的時間。

深夜的溫度是最低的，大爺的小屋子里發著溫暖的黃光，鐵制行軍床上躺著喬進軒。

喬進軒睡得很不踏實，嘴里喊著幾句模糊的話，眉頭頻頻蹙起。

突然間睜開眼睛，額頭上的冷汗浸濕了頭發，驚恐的盯著天花板，心里久久不能平復。

“醒了？得虧你是暈倒在我門口了，你要是暈在別的地方，你們倆都得沒命。”

大爺坐在爐子旁用勺子攪拌著一碗湯藥，喬進軒撐著身體坐起來，看著四周的陳設，才發現眼前這個大爺是個老中醫。

“您是大夫啊...我，我同事呢？”喬進軒沙啞著聲音問道。

大爺起身走過來把湯藥遞給喬進軒，說：

“你就別擔心他了，你的病也不輕，是個慢病，得熬著治，你那個同事身上的皮外傷太多了，肚子上還被捅了一刀，腦袋上也有個血口子，我這地兒小，先讓我兒子送到醫院了，你把藥吃完再去找他吧。”

喬進軒盯著那碗聞著就苦的湯藥，擰眉問了一句：

“我有什么病？”

大爺坐在一旁哼哧一聲，臉上的表情泰若自然，自信的說出喬進軒近期的狀況。

“你這兩天偏頭痛厲害吧？有時候還心悸，運動過量眼睛會花，而且手抖，其實說白了就是工作太累了，你們這群孩子啊，就是為了工作不要命。”

喬進軒閉著眼睛一口悶了進去，掀開被子就要起身，被大爺攔了下來。

“你剛醒出去干啥？天還沒亮呢，大冷天的。”

喬進軒摸了一下口袋，手機還在，只是沒電了，喬進軒松了口氣，幸好沒丟在山上，不然就真的麻煩了。

喬進軒拿出錢包，現金沒帶多少，只有五六百的樣子，大爺看了一眼，說：

“你不用給我錢，我的老哥也是警察，以前在崎川當刑警，現在已經沒了好多年咯。”

喬進軒下床走到大爺身邊，身子還有些搖晃，抓著大爺的手，慢慢的跪了下去，磕了一個頭。

“救命的事沒法用錢給您，我替我同事謝謝您，等我處理完局里的事，會單獨來感謝您。”

大爺立即把喬進軒扶起來，說：

“別說瞎話，要來看我也是要帶著你那個同事一起來。”

喬進軒點了下頭，穿好外套，跟大爺要了醫院地址之后就走了出去。

這條路其實并不太遠，喬進軒想了很多種后果，最好的，最壞的，他不知道見葉贖的第一面該說什么，或者是還能不能再見最后一面。

縣醫院很好找，喬進軒站在門口隱隱擔心，這種規格的小醫院怎么可能很好的處理葉贖的傷勢。

喬進軒給白謹打了電話，救援會在二十分鐘后到，邵嶺他們去山頂處理張燕楠的尸體，給葉贖辦理轉院的手續都已經準備好了，這一刻，喬進軒的內心麻木到了極點，他根本聽不到護士的話，草草的簽了字，一路飛馳跑到葉贖的病房門口。

護士開門之際對喬進軒說：

“他暫時還沒醒來，頭部的重擊會有百分之六十的可能性導致短暫失憶，如果出現不認識的情況，請先不要刺激他。”

喬進軒推開門，看著躺在床上被紗布包裹嚴實的葉贖，內心的崩潰再也抑制不住，坐在床邊握緊了他的手，強忍著眼眶里的淚，哽咽著說：

“對不起，對不起...葉贖。”

喬進軒猜的到，葉贖的手可能永遠無法握著手術刀了，腿上也會留下殘疾，終身影響走姿，臉部毀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