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住帝星的頭，奶團子晃了晃短腿，不急不慢地奶聲問，

“我很好奇，你到底在執著著凡世間的什么事，是放心不下楊家村？”

“還有，你為何這般相信鬼赤子？你和她到底是什么關系？”

匍匐在地的白鹿身形一僵，它緩緩抬頭哀戚看向奶團子，隨即又掃了眼周氣勢洶洶的村民，并未開口。

奶團子巴掌大的小臉上浮現了然，她低頭從腰間解下月白云紋小錦囊，捏住鼻子將小錦囊打開朝下風處的村民們抖了抖！

白色粉末飄散而出，村民們還未反應過來，沾上風中的粉末后就雙眼一閉倒地陷入昏睡！

這是她同白鹿學藥理期間，自制的能令人昏迷的藥粉，這還是第一次用，沒想到效果這么好！

滿意地將空了的小錦囊收好，奶團子目光淡淡看向白鹿，

“這回可以說了？”

白鹿似是松了口氣，這才將塵封已久的事情緩緩道來。

鬼赤子是白鹿的養女。

十五年前，白鹿并不是碰巧來到楊家村而定居。

當初它路過采藥的崖底，聽到頭上傳來像貓仔似的微弱哭聲，仰頭一看便發現一個破布包袱掛在懸崖邊緣的樹枝上，被風吹得搖搖欲墜。

待它奮力將其救下，包袱里裝著的，是已經凍得全身發紫的小嬰兒。

白鹿抱著小嬰兒找到楊家村，沒想到在村外遇到的一位婦人不害怕它這只鬼，卻怕它懷里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嬰兒。

抱著她，白鹿連半步也不能踏進村子。

好心婦人偷偷告訴白鹿，小嬰兒是他們楊家村的，出生之日父母死絕、是不祥！

村里人怕老天爺動怒降下災難，這才決定將她扔下懸崖，平息天道怒火！

最后，婦人還說，若白鹿將小嬰兒扔了，他們楊家村民風淳樸不像世人那樣對鬼有偏見，還是很歡迎白鹿這個大夫的。

白鹿嘴上答應下來，但終歸不忍心看一個生靈死去，便將小嬰兒偷偷養在小院后一望無際的林子里，取名鬼赤子。

是為，被鬼養大的孩子。

前幾年倒也無事，但隨著鬼赤子長大，她不安于樹林，時常趁白鹿不在偷溜出去，去楊家村里玩。

楊家村外方圓百里沒有村莊，憑空出現個七八歲的女孩，立即有村民明白這是當年克父克母的災禍！

面對村民們惡語相向和追砍，心性單純的鬼赤子所能想到的便是以牙還牙！

自此楊家村里再無安生之日，鬼赤子雖不會奪人性命，但她成了楊家村所有人的噩夢。

在這期間，白鹿不是沒想過帶鬼赤子去和村民們認錯，但鬼赤子不但不肯，還威脅白鹿不許將他們的關系告訴村民，否則就與它一刀兩斷！

白鹿的身體因鬼氣匱乏一直時好時壞，還因要用鬼氣替村民治療，時常臥病在床。

四年前鬼赤子不知從何處弄來藥熬制，它服下后體內鬼氣積攢，倒也漸漸改善。

直到兩年前，村里陸續開始死人，鬼赤子帶回來的藥效果越來越好，往往一碗藥所積攢的鬼氣足夠它撐一個月。

白鹿后知后覺，鬼赤子帶給它的藥，或許是人血。

聽到這，面無表情的奶團子忽的皺起眉，奶聲質問，

“所以，你還是認為鬼赤子是兇手？”

從白鹿的語氣里不難聽出它與鬼赤子感情深厚，但白鹿若真相信鬼赤子是兇手，未免太對不起鬼赤子處處維護它的心意了。

好在白鹿毫不猶豫否認，

“或許我曾經懷疑過，但我現在覺不認為她是兇手！我猜測，她定是被奸人蠱惑，才會突然尋了旁門左道的法子讓我喝下人血續命！”

帝星用修長的手指勾住奶團子肉嘟嘟的小腿，黝黑深邃的鳳眸里滿是嘲笑，

“明明是鬼，活得卻像個懦弱凡人。”

白鹿白皙的臉頰頓時泛起羞愧的紅暈。

心里明白帝星話里藏著的意思，它不敢抬頭，只不停磕起頭，懇求柳熒惑相助。

見白鹿連額頭都快磕破，奶團子嘆息一聲，面上露出與四歲稚童完全不符的無奈神色，她微微點頭示意白鹿起來，

“別磕了，我答應你就是了。我們會幫你和鬼赤子找回清白。”

待白鹿起身，奶團子掃了眼一片狼藉的門口，與帝星低聲交談片刻后，這才奶聲吩咐白鹿回屋收拾東西，先去林子里躲藏一陣。

至于鬼赤子，楊家村村民這么多年都未抓到過鬼赤子，想來短時間內也抓不到。

待白鹿的身影消失在林子里，帝星與奶團子扔下還未醒來的村民們，沿著小路去村里找上官夜魄。

光村民們跑到白鹿家門口這么一鬧，天色都黯淡下來。

厚重烏云垂垂于頭頂，好似下一秒就要傾塌一樣。

靠著帝星的鼻子，一人一團咋夜色中很快找到正在一戶熄了燭火的小院門口徘徊的上官小狗兒。

一見到團子師父和帝星，原本耳朵耷拉下來的上官夜魄立即恢復活力，顛顛兒跑來同團子師父匯報情報！

原來，上官夜魄偷溜過來繼續打探消息，婦人家愛八卦，不過半個時辰，上官夜魄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楊家村三十戶人家，左撇子只有十人，同時，兩年前的確出過一件關乎人命的事。

村里的地痞流氓把一戶人家正直豆蔻年華的小女兒給玷污了，以村長為首的男人們覺得丟臉，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可小姑娘一輩子毀了，她不愿接受嫁給地痞的事實，在一個大雪紛飛的夜里投井自盡。

巧合的是，小姑娘的娘親就是左撇子！

而她就住在這個小院里。

聽到這，奶團子忽的笑了，

“這可不是巧合，小狗兒不錯嘛，找到兇手了。”

上官夜魄一臉驚奇撓撓頭，砸吧了下嘴偷偷看向黑咕隆咚的院子，

“還真是她啊？可咱們沒證據啊，萬一冤枉好人了呢？”

帝星抬腳一踹小狗兒的腿，不耐煩地說，

“不經夸！你就不能聰明些？沒證據你直接去問她啊！她承認了的話不就不需要證據了！”

小狗兒覺得是這個理兒，傻乎乎轉身就想往院子里翻，被臉色漆黑的帝星拎起后衣領給拽回來了！

帝星將他扔在地上，一臉我的眼睛都被你蠢瞎的表情嫌棄道，

“我收回剛才的話，你根本沒法變聰明，你能達到凡人的水準就不錯了！”

“讓你問你就直接闖進去？你就不會有別的法子讓人開口承認？”

帝星邊搖頭邊捏捏肩上奶團子的小短腿，嘖了一聲道，

“小蠢貨你來，給你徒弟做個表率。”

無奈翻了個白眼，奶團子費力從兔絨小襖子里把《萬鬼冊》拽出來，小奶爪翻開扉頁后，她一本正經糯聲喚道，

“出來吧，佼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