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飛,南飛”
黑暗中傳來一聲聲呼喊,南飛回應著未知的聲音:“誰?是誰?”
充滿誘惑輕挑意味的聲音說著:“你殺了我你不記得了么”
“你殺了我你怎么會忘記!”突然最后一句傳來的聲音變得奇怪無比,像是好幾個,好幾十個人一齊開口說出一樣,男女皆有,老少亦有。
午夜時分,寒氣逼人,南飛再睜開眼時,不覺有些透徹心扉的涼爽,自長凳上坐起,穿戴衣服時身后身前一道道宛如柳葉般的傷痕遍布全身,在寒冷月光下顯得猙獰不堪。
后院李榷呼聲都能遠遠傳到前前堂來,南飛擦干身上浸透的汗水,便開始在前堂騰出一片小小地方,心無旁騖的揮舞拳腳,至于早已染紅的布條早就扔在柜臺上了。
還記得自己學武的第一年,陪伴自己的只有暗無天日的小房間,一個板凳,一堆事物,他從沒氣餒過,他想,只要足夠努力,足夠拼搏,總會站在她的面前,去給她一個世間獨一份的自由自在。
思緒猶如寒冰至火堆,一點點翻開不堪的記憶簿,一拳轟在前方,幾滴汗水也隨著慣性轟擊過去擊打在門框上發出細微沉悶聲音。
我自三歲起,觀星,走月,世道雖難,難不過花開花落又一年。
收拳橫胸前,沖肘三步兩寸,一絲空氣碰撞回響在這狹窄的三分天地中。
六歲,為她推石數十里,只為那天她誕辰那天買一只最大的燒雞,看她笑,我便開心。
彎腿,呼吸輕綿,踏長凳邊角,倒扶柜臺,一口心氣換濁氣,背后似鞭炮炸響聲不斷回響。
突然記憶簿翻到一頁,刻畫一女子,無甚出彩,沒有白皙皮膚,沒有秀麗妝容,太陽及時間的刻刀在她身上刻下了數不清的細微痕跡,可是她笑起來卻是讓人如烈陽下飲清泉般舒爽,他看了十遍,百遍,千遍,南飛笑著,只有現在的片刻時光,他才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他喃喃自語著:“做人太累了,姐”
“更何況做一個好人呢,你說是吧”
“其實,我當初沒找到那個夏宮官女,姐”
南飛站起身,坐在有半個腳印的長凳上,很想笑,明明都是逃亡的人,明明是你身旁最信賴的人,卻想著拿你的行蹤來換榮華富貴,于是啊,她死了。
剛想再說什么,突然臉色微變又恢復平常冷漠神色,就這么坐在那里望向門口方向,死死盯著不敢眨眼。
一道黑影緩緩迎著月光爬上窗戶,那黑影緩緩舉起右手像是握著什么東西似的,南飛扯過柜臺上的布條,動作輕柔的纏著右手,一圈又一圈。
黑影直接推門而進,沒有南飛想象之中的人多勢眾,也沒有刀光劍影,那黑影推開門的一刻也愣了一下,顯然是沒想到南飛會坐在不遠處,更沒想到大晚上的自己回家會被他撞見。
南飛看著眼前有些眼熟的面孔,清瘦的臉頰,墨黑的長發和眉毛,眼睛有點小,但是即使在這夜晚中憑借著月光也能看出滿天星河般的炯炯有神。
臉上掛著憨厚的笑容,這位就是當初趁南飛落魄之際,一下制服南飛的普通村民,南飛問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他只是舉起右手往嘴巴送去,一口下去,嘴邊的油滴都滴落一兩滴摔在地上形成痕跡,這一口雞腿的肉真的是香,美,有嚼勁,使得他的眼睛開始瞇起,一臉的滿足神色。
等他咽下去嘴里那口美味肉糜才回答:“這是我家啊,我當然得回來了”
南飛總感覺有些古怪,卻又說不上來,只見那年輕人把手中的雞腿吃干凈后,就從懷里掏出一串銅錢,把錢放在柜臺上還不忘笑著對南飛囑咐一聲:“這錢等我家老爺子醒了你就跟他說一聲,這個月的養老錢省著點花”
南飛又開始纏繞剩下的布條在手中,站起來,慢慢踱步過去。
冷漠的對他說:“我沒興趣”
剛準備轉身離開的他察覺到了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氣息,或者說氣勢,他只在村長身上感受到過。
那是一種猶如被餓狼或者飛鳥盯上蟲子的感覺,他停止了離開的腳步,正面面對著南飛,他的心一點一點蜷縮著,隨著南飛的一步步靠近,他不得不擺出防御姿勢。
南飛停在他身前十五步的距離,左拳橫在胸前,右拳豎起抵在左拳旁邊,雙腿微曲沉聲道:“南飛,古南村人”
他也收起笑容,認真回答:“李雞,下柳村人”
南飛沒有多說什么,一口氣吐出一半之時,迅猛前沖,李雞第一次遇到如此古怪的拳架,也是第一次跟外來人切磋,平時自己都是一口氣吐盡,再提一口氣的時候方便揮出出力。
被眼前此人僅用半口氣便要前沖的氣勢驚了一下,這一驚就出了問題,正所謂,一步慢步步慢,雖然李雞立馬調整了呼吸,可是他沒察覺到他原本防御的姿態卻是肉眼不可察的動了一下。
這在南飛眼中便充滿了破綻,南飛半口舊氣吐完之時,正好趕到李雞面前,也沒重新提氣,直接右肘上提,李雞匆忙用左手上提,擋住這一擊。
一擊得手,李雞后退六步,退到門檻不遠處,南飛也沒乘勝追擊,只是嘴巴喂張留出一條細微的縫,剛剛動用心氣,現在要讓翻滾的血液稍微安靜一下,否則以南飛現在的身體狀態支撐不了多久的血液奔騰。
李雞把左手放在背后使勁的搖晃著,手掌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但是李雞不敢露出半點痛苦神色,只是額頭上的冷汗不斷冒出,證實著李雞在這下重擊下吃的虧恐怕有點大。
就在李雞化掌為拳蓄力待發的時候,后院鼾聲突然斷了,傳來一陣咳嗽聲音,這咳嗽聲雖輕,卻在李雞耳邊宛如響雷一般,李雞打了個激靈,老爺子不會是醒了吧,李雞連忙松散全身,退出莫名狀態,把手指放在嘴唇邊輕輕噓著,隨后倒退著,一步一步退到門外,輕輕關上房門,黑影又如來時那般,離開了。
前堂南飛站在原地,望著李雞最后站立的地方,那里有兩個腳印,這兩個腳印可不尋常,深一寸有余,足可想象當時李雞的那一擊打出來的恐怖,南飛突然也咳嗽起來,忙用右手捂著。
月光下,泛紅之布越發鮮紅,手掌一展開,布條宛如飛舞的紅蝴蝶,四散開來,大蝴蝶飄落被寒風一吹,變成更多細碎的小蝴蝶降落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