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她被抱走已經過了三天兩夜,而他除了大部分時間昏迷之外沒有一點進食的能力,此刻已經虛弱不堪,嘴唇干裂,喉嚨燒痛,每次呼吸都會帶走自己一絲生命的氣息,這期間他挪動身軀向那前兩天不速之客留下的腳印方向爬行,三天兩夜,可能還不止這些時間,他只知道自己爬過一個又一個腳印,已經爬了二十九個腳印了。
右耳邊和脖頸早已磨出鮮血,他絲毫沒停下的意思,只要感覺恢復一點力氣就靠著崎嶇不平的石子一點點挪動頭部,胳膊,以及全身。
這個世界上,除了她沒有誰會無緣無故對他好的,他從十四年前就已經明白的道理,如今再活過一次,他只記得姐姐說過的最后一句話,好好的,和她一起,他不會再辜負姐姐的。
又看不見一個帶著兩顆石子的腳印坑,現在是一個三顆石子的腳印坑,他停了下來,耳邊和脖頸傳來刺痛火辣的感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肯定又是鮮血和污漬混合的傷口,他眉頭都沒皺一下,只是看著天上的鳥兒在胡亂的飛舞,為他遮擋一點點太陽的炙烤,能夠多喘息幾口不帶一點涼意的空氣。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已經熟悉的四周,天空卻一時間變了臉色,原本晴朗暖和的天氣一下子爬滿了一朵朵烏云,他顫抖的伸出自己右手,一根手指突兀豎起,他從來不信什么天意神仙,都是大部分人自欺欺人罷了,所以每次老天下雨,下雨,刮風,他都要站在他眼皮子底下,伸出自己的手指,看它能拿自己怎么樣,還能讓他更苦一點么,他不怕,他只是討厭把命交給所謂的天意。
現在一樣如此,一遍一遍,自己從不耐煩,如果自己是上天眼中的螞蟻,那一定要做一只最討厭,還死不掉的那只。
還沒等他露出做了無數次的經典嘲笑表情來,意外便來了。
另一邊,在一處富麗堂皇的房間里,這里就連門檻都雕龍刻鳳渡金漆,連屋內梳妝臺上的銅鏡都鑲嵌珠染黃邊,床上躺著這座皇城,整個人族目前權利最大的人物,白力,前皇白仁十三子,當今白國之主,生母雅妃于出生之時難產而死,傳聞,當時白仁醉心于朝政,聽聞此事也只是揮筆賜名便在夏宮接著看那民間流傳天仙舞姿,飲酒作樂。
白力接管皇位后,僅在城墻頭宣告城中百姓,減輕賦稅,大談未來,除此之外便是每日監聽國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接管朝政。
今天難得白力沒上朝,卻也躺在床上再也無法入睡,身旁美人,明眸潤唇,柳葉眉,膚白貌美,勾人痣,正在沉沉午睡,呼吸微微,白力輾轉反側,但也不是為了國事戰爭愁,自前些日子一顆來自那位曾經母儀天下的頭顱呈上,他便知斬草除根,根算是除了,他暗地里確是放下了心里一塊大石頭,開心之余也沒忘賞賜幾人黃金細軟,只不過,是燒給他們罷了。
白力嘴唇不斷開合,卻沒有一點聲音在這房間響起,他和他的約定,他做到了,站在了人族最高點,只是,想到什么,白力平和的眼神黯淡了幾分,修長的手掌握緊被子,南飛啊,南飛,你說朕該不該……
亮光閃起,響聲隨后,春雨將至,年好之兆。
在某一處屋檐下縫補衣服的年邁老人看著天上一道粗壯閃電閃過,隨即雷響聲動全村,也害得她不小心刺破了手指,連忙放在嘴里,無聊瞥去,看到人生罕見一幕,一道粗如小屋的閃電垂直落下,雖未落在村落,卻也令人又驚又怕,還以為是前幾日賣了那娃娃,現在要遭報應,一想到此處,也顧不得縫補衣服,連忙跪在屋檐下,朝天空磕頭認錯,屋內又一老人出來看到這幕,心思一轉,也連忙跪下叩拜起來,對他們來說,見此天威,自然要看好心里的小鬼,免得跑出來惹得老天爺不順眼賞他們一道天雷嘗嘗,不懷敬畏之心,可真是要一萬不來,只來萬一嘍。
而在不遠處的他正全身焦黑,雖然他一身黑衣也不怕更黑一點,可是身上白煙確實引人矚目,好在這里偏僻,無人觀看。
望著嘴巴臉上不停冒出來的白煙,他的心略微抽搐了一下,真是夠小氣的這天,不過隨即一想到剛才滿眼都是白色光柱的時候還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說道:“那顏色可真好看”
“好看吧我也覺得好看”
他頓時肌肉緊繃,后背輕輕一震就坐了起來,四周空無一人,雨滴落在他的手背上,他呆看了很久。
他沉聲道:“閣下是誰”
一種柔和的嗓音從他喉嚨里冒出:“在下,長風”
“你是怎么呆在我身體里的”
雨越下越大。
“當然是我救的你,南飛,你真的好無趣”
不再冒煙的南飛低著頭一寸一寸檢查著自己的身體。
隨即冷漠的問著:“你是誰”
那嗓音依舊柔和“我是天上下來的,我救了你,你得幫我找一個人”
感覺身體恢復正常活動,就是有些焦黑后,南飛站起身頭也沒回的走著,剛走兩步又癱軟在地。
“要不是這次雷擊,我可能還得晚幾十年蘇醒,做個交易唄南飛”
南飛趴在地上喘著氣道:“說來聽聽”
“既然你都不怕我是天上下來的神仙,你幫我找到一個帶有紫色痕跡的孩子。”
南飛張開嘴巴,喝了幾口雨水滋潤嘴唇和喉嚨后,才緩緩開口:“我都重新活過一次了又有什么怕的,找人可以,我要先找到那個女嬰”
那柔和嗓音接著從南飛喉嚨傳出“成交,遇見不能解決的事再喊我的名字”
緊接著四周又恢復平靜,只有躺在地上的南飛咳嗽了幾聲,吐出一口血水,天色暗黑,地上一只大蟻緩慢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