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囂向來敢想敢做,僅僅十天就切斷了日本人新開辟出來的一條秘密運輸線,雖然費了點周折,但整體上也算值得。
有了掌權者的默許,余婷的很多工作也更加便利。在人前,她與陸嬈是主仆,人后閑暇時,她也時常與陸嬈談心。
余婷堅信,在未來的某一天,這片土地上的空氣都會是和平自由的味道,陸嬈會成為自己的同志,為那光明璀璨的一天努力奮斗。
“陸嬈,你有沒有想過以后要去哪兒,去做什么?”
“以后?實不相瞞,我都不確定我有沒有以后?!标憢频沽藘杀t酒遞了一杯給余婷。
“怎么說呢?”
“這么亂的世道,誰都不知道明天會發生什么,今天我們還能在這兒好好說話,明天或許就沒命活了。我也算經歷過幾次生死,得到過這世上最好的東西,又失去了。對我來說生活更多的是麻木。你們期盼的以后,對我這樣的人來說,沒什么值得想象的?!?
“你就沒想過,我們或許能改變這世道,創建一個全新的世界?”
“想過,所以我才會幫你。但我并不對那樣一個世界有多少期待,畢竟期待越多,失望的時候越痛苦?!?
余婷仿佛明白陸嬈的美麗與眾不同在哪兒了。
陸嬈的皮囊確實足夠美,眉眼之間風情驚艷到H城所有的達官貴人??蓳碛忻榔G皮囊的人千千萬萬,還不足夠讓人念念不忘。
但她無論是在舞臺上濃妝艷抹艷壓群芳,還是平常淡妝素服的待人接物,她很少有外露的情緒。
她喜,但笑意總滲不到眼底,她嗔,也只是為了應付別人的完美表演。
陸嬈仿佛是被精心打造出的一個娃娃,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只是為了符合這個世界的需要。
這個美人,沒有靈魂。她的空洞卻讓她更加神秘,仿佛被折斷翅膀,困在人間的天使。
“陸嬈,能與我說說你的過去嗎?”余婷對陸嬈與祁宸之間的過往越來越好奇。
“我好像也沒有過往。”陸嬈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我的記憶告訴我,我的父親是杏林高手,母親是藥材商的女兒,后來家中變故,他們死在土匪手中,我是被叔父收養長大。”
“這怎么算沒有過往呢?”
“可現實與我的記憶全然不同,祁宸找了很多人求證,他們的都告訴我,我認為的叔父是我的親生父親。而那兩位死在土匪槍下的是我的伯父伯母。”
“怎么會這樣?”余婷震驚不已,這聽起來仿佛天方夜譚。
“起初我也不信,但所有人的說法都是如此,他們說如果我不是貪戀祁家少奶奶的位置死撐著不肯承認的話,就是我的腦子出了點問題。至于祁宸,他愛的是陸家遺孤,不是我。于是我的愛情成了幻影,也天真的想過很多辦法證明他們是錯的,但……”陸嬈的苦笑已經能夠說明當時的處境有多讓她絕望。
余婷放下酒杯擁住陸嬈以示安慰,她有些心疼這個女孩。陸嬈卻輕松的笑笑告訴她自己沒事。
依舊是不入眼底的假笑。
陸嬈隱瞞了那段更為悲慘的經歷,不是不信任余婷,只是她已經挺過來了,不需要別人的安慰和同情,都已經結了疤的傷又何必讓別人知道呢?
每每想到那段經歷,陸嬈總覺得臉上的疤隱隱作痛,即便有血緣鑒定,她也不信陸席是自己的父親,昨日在仙樂斯門口遇見陸席,他那副當眾譴責不孝女兒,聲淚俱下,痛心疾首的模樣,真讓人惡心。
與當年面上和善,私下卻縱容陸婉婉劃傷自己的臉,又派人將自己雙腿打斷扔進乞丐堆的嘴臉一樣惡心。
如果不是付囂恰巧經過,認出曾給聶絡獻過血的自己,出手相救,只怕自己會被侮辱致死。
哪個父親會像陸席那樣,視女兒為仇人一般,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其實,你也不用覺得我可憐,我自己現在都很少覺得自己可憐了。像我這樣沒有過往,也沒有未來,其實也很好。沒有期待就不會失望,無所牽掛就無所畏懼,最壞的結果就是一死,也不會連累誰傷心。”
陸嬈的模樣落在余婷眼中,分外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