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持戒！”

周易頓時恍然，功德自是斷案破案，為百姓主持公正。

持戒法，并非單是佛道兩教戒律，朝廷律法、個人準則都算是“戒”的一種。

“拜謝先生指點之恩！”

周易持弟子禮俯身拜謝，他從來沒有什么傲骨，今日指點之恩會影響今后道途，縱使傳說中的一品，也在這三法之內。

況且，吳毅是稷下學宮法家大賢，年歲以百計，多少人想拜也沒機會。

這便是飛仙令最玄妙之處，讓兩個階層差距巨大的人，坐而論道。

“孺子可教也！”

吳毅撫掌稱贊，又提醒一聲：“你也別真的惹惱了和尚道士，道家有降魔手段，佛陀亦有金剛怒火?！?

“先生的意思是，是否破戒，全在本心?！?

周易笑道：“破戒與否，只要拳頭夠硬，自有大儒為我釋經？”

“咦？這話……”

吳毅喃喃片刻，眼睛愈發明亮：“原來如此，老夫且先行一步，這次經筵，必須讓那老群家伙丟盡臉面！”

話音未落，已經化作青煙消失。

“這位法家大賢，還是個懟懟性子?！?

周易起身在飛仙殿轉了幾圈，仔細記下各處花紋、壁畫、雕塑模樣特征，哪天遇上了或許與傳說中的殿主有關。

非是想要奪取飛仙殿，而是退避三舍！

退出飛仙殿。

此時已經接近子時。

周易在門口、窗戶處，用頭發絲掛了鈴鐺，和衣而睡。

清晨。

喔喔喔——

清脆的打鳴聲，將周易從睡夢中喚醒，看窗外天色灰蒙蒙，天邊還掛著曉星殘月。

“還是自己家睡得舒服！”

衙門役舍大通鋪，每晚都此起彼伏的鼾聲。

周易起身洗漱，服用了幾粒食物精華，頓時去了肚餓感。

街上已經有了百姓，出工的，擺攤的，又開始了新的一天。

一路來到衙門口，天已經大亮。

“周爺，早！”

大門值守的衙役躬身打招呼。

周易招呼一聲，點卯后就去了廨房看律法書冊，大乾律已經讀完，現在開始看刑名緝捕類書冊。

書名《獄鑒》，著書之人也是個衙役。

金眼神捕，大乾朝立國八百年，最有名流傳最廣的捕快。

市井傳聞此人天生重瞳，能明察秋毫，可夜間視物，最玄奇的據說能看透人心，沒有犯人能瞞過他的雙眸。

此人一生經歷玄奇，養活了勾欄的說書人，不管琢磨出什么探案段子，都按在金眼神捕的頭上，聽眾能多三五成。

周易原來只當是以訛傳訛，現在看來，應該是一位入品的修士。

混跡衙門斷案平冤，修紅塵法鎮心魔，根據自身經歷著書《獄鑒》，流傳至今。

《獄鑒》記錄的是金眼神捕，多年查案、追蹤、審訊的技巧，其中以線索篇最多，通過各種痕跡推理賊人。

“紅塵以煉心，著書以明志。或許我也可以，將前世一些技巧回憶整理出來?！?

周易前世不是專攻刑偵，卻多與警方有接觸，也陸陸續續入門學過。

前世沒有修仙，更不會有看透人心的神眼，卻將探案方法梳理整合為系統化的偵查學、法醫學，遠比《獄鑒》中技巧經驗為主更加完善。、

正在思索時。

哐當！

廨房門一聲巨響，白役牛二沖了進來，嚇到了外間兒摸牌的衙役們。

周昌呵斥道：“怎么回事，慌慌張張的？”

“出出出……大案了！”

牛二哆哆嗦嗦的說話：“俺約了呂老爺家的順子，晌午去去去……吃酒，去去去尋他時……”

周易聽到動靜，出來問道：“說重點！”

“周爺，呂呂呂府鬧鬼了，滅門了！”

牛二雙目充血，面孔驚駭到扭曲，不知看到了什么恐怖情景。

周易按捺心中驚駭，連聲吩咐。

“我先帶人去呂府，昌叔，去喚所有捕快白役?！?

……

呂府。

已經接近中午，仍然大門緊閉，院中靜悄悄的沒傳出任何聲音。

哐哐哐！

周易敲了幾聲門環，沒人回應。

“周爺，小的是從側面小門進去。”牛二經歷一路上調息，恐懼已經消散不少。

“你暫且等著?！?

周易縱身一躍丈高，落在大門牌坊上，俯瞰呂府前院。

上次來呂府辦案，已經知曉是五進的大宅子，中間有假山亭臺，頗為奢華精致。

死寂，清冷，莫說人氣，連鳥雀犬吠都沒有。

周易沒有貿然探查，一躍落下：“你怎么知道呂府滅門了？”

牛二猶豫片刻，老實承認道：“小的與呂家的廚娘，兩情相悅，見呂府沒人出來，就去了她住的屋子……”

說到這里，牛二又嚇得哆嗦。

一同前來的衙役中，有與呂府關系不淺的，提醒道：“班頭，那廚娘似是有夫之婦。”

“你倆在前門守著，牛二帶我去看那廚娘?！?

周易懶得管這些狗屁倒灶的關系，跟著牛二從側門進去，穿過兩道月亮門，來到呂府雜役居住的院子。

一路上，所有房門緊閉，屋內沒有傳出任何聲音！

雜役院子都是低矮平房，連著十余間，當中幾間已經打開。

“周爺，您進去看，小的……不敢再進去了！”

牛二連連躬身，怕周易責怪，更怕屋內鬼怪尋上門來。

周易按住毒刀，踏進其中一間門檻。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輕紗帳，潔白如雪，中央吊著六個絲繭。

繭子三四尺長，將尸骸裹在其中，唯獨出個干癟頭顱。

頭顱頂上破開個拳頭大洞口，似乎有什么鬼怪，從這里伸進去，將人吸成了干尸。

“這是……蛛網和獵物！”

周易看著屋中情形，瞬間想到了蜘蛛織網捕獵，吸食獵物體內汁液。

緩緩退出門外，又查看了相鄰的房間，情景大同小異。

牛二顫顫道：“周爺，這是有蜘蛛妖作祟，咱還是上報朝廷?！?

“尋個帶鉤的桿子來?！?

周易吩咐一聲，心思電轉，猜測這疑似蜘蛛的妖魔，與衛寬案是否有關系。

衛寬臨死前發生異化，如今看來，就是壓制不住心魔，遭到了反噬，其模樣很有可能是蜘蛛妖一類的魔種。

這時。

周昌帶著衙役白役到來，派人值守呂府所有門戶。

幾名白役抬著帶鉤的桿子，伸進房屋當中，將吊著的繭子勾了下來。

蛛絲頗為堅韌，三四個漢子才拽斷。

周易用刀子一層層剝開繭子，見到里面干枯萎縮的尸骨，妖怪連骨髓都吸的干凈，輕輕一碰骨頭就斷了。

周昌匯報道：“易哥兒，所有院子都搜過，沒一個活物，連看門的狗、廚房的雞都死光了！”

“發現什么線索沒有？”

周易聽到雞犬不留，推測妖魔或者瘋狂無理智，或者恨極了呂家。

“有，呂老爺不見了！”

周昌也是衙門的老捕快，耳濡目染，清楚這是探案的關鍵。

呂老爺死不見尸，可能讓妖魔帶走了，也可能滅門案就是他所為。

這時。

又有衙役過來匯報，從呂府后宅發現了淫祀，還有未熄滅的香火。

周易過去查看，果然供奉著外道邪神，

三尺高神像，面容猙獰兇惡，兩顆獠牙外翻，額生獨角。雙臂過膝，僅有一條獨腿站立，手臂腿腳關節處有鋒利骨刺。

“封鎖呂府，靜等錦衣衛來人！”

周易愿意探案平冤，卻不會強行逞能，落入不應該的險境。

錦衣衛處理妖魔案件，有追蹤妖魔的法術，有降妖除魔的修士，遠非凡人捕快能比擬。

……

衙門。

官署。

“呂家滅門？”

馬典吏大驚失色，反復確認后，直愣愣跌坐在官椅上。

周易說道：“大人，此事乃妖魔作孽，我這就去神京上報徐大人。”

馬典吏忽然壓低了聲音，咬牙切齒道：“本官知曉一事，易哥兒定要上報徐大人，或許與妖魔有關。”

周易面露疑惑，說道：“大人請講?！?

“前幾日，本官與呂兄飲酒，聽他說過一事。吏部天官對趙大人極為不滿，呂兄疏通過關系，朝廷即將下調令……”

馬典吏緩緩說道：“調趙大人去崖縣，恢復呂兄縣丞之位，暫領萬年縣！”

“大人，說話可要慎重?！?

周易下意識反應，就是馬典吏借此機會，徹底按死了趙泰。

一旦沾染妖孽滅門的案子，死的不止是趙泰，包括其遠在他鄉的族人，全都受此牽連入獄。

“還有一件事，本官已經疑惑很久?！?

馬典吏說道：“那衛寬才從邊疆回來，衙門里也沒人，如何知曉張家貪墨撫恤銀？更何況，那銀子可不是一人拿了，為何只報復張家？”

周易微微點頭，他也有過疑惑，衛寬的魔種又從何而來？

按照誰得利益最大，誰最值得懷疑，馬典吏排在第一。不過三家把持萬年縣上百年，關系錯綜復雜，破壞聯盟后損失更大。

排在馬典吏之后的，便是縣令趙泰！

“趙大人是天子門生，正兒八經的進士清流，縱使錦衣衛也不能隨意捉拿。”

周易說道：“不過這兩件事，我會告知徐大人，應會派緹騎調查?！?

“如此就好！”

馬典吏神色略有些疲倦：“此去神京莫要耽擱，張、呂兩家接連出事，本官心里不踏實。”

當真是趙泰所為，定然不會饒過馬家！

周易拱手告辭。

“大人放心，我速去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