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師弟，你為什么會被池陵仙尊帶來青霄劍門啊？”六成單腿勾住樹枝，另一只腿搭在上面，整個人倒吊在樹上，嘴里還叼著根葉子，看起來十分吊兒郎當。

胥辰盤腿坐在地上看六成給他的風物志。

他對修仙界的了解太少了，六成知道后就經常給他一些介紹修仙界人情風俗的書看。

大師兄給的早就看完了，還好六師兄給的多，要不然還不夠他看的。

“池陵仙尊嗎？”胥辰把書放在腿上，抬頭看六成。

腦海中浮現出池陵仙尊清雋的身影。

“當時我快死了，然后池陵仙尊就出現了。”胥辰回憶那天的場景，“他問我想不想修仙，我說想，他就帶我走了。”

當時洶涌的負面情感現在已經忘得一干二凈，再次提起，只有淡淡的三言兩語。

“那小師弟你為什么沒有去宸機峰啊？”

六成的語氣中只有滿滿的好奇，卻不會讓人感到冒犯。

胥辰如今已經和六成熟稔了，言談之間也隨意自然。

“因為更想來青流峰。”胥辰頓了頓，“我以后肯定會報答池陵仙尊的救命之恩的。”

有些話開始了一個頭，后面的就好說多了。

“六師兄，你有兄弟姐妹嗎？”

“唔……有個姐姐。”六成道。

“那師兄是怎么跟姐姐相處的呢？”胥辰問。

他可以坦然自若的接受宛師姐、安師姐的關愛，交流也沒有問題，可是一對上長榕就緊張的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越是在意，越是不知所措。

“我姐姐啊。”六成一個后翻跳到地上，“爹娘死了她就把我賣了，然后拿著我賣身的錢跑了……”

“哇小師弟你不知道，她居然把你師兄我賣去做童養夫，你師兄我是那種任人宰割的性子嗎？當然不是咯，所以當天我就跑掉了。”

“但是師兄我沒錢啊，沒錢就去討飯，后來在街上碰到了師尊，我覺得與師尊有緣，就跑上去抱師尊大腿，非要拜她為師。”

“師尊后來跟我說，那是她近百年來唯一一次下山，沒想碰上我這么個無賴……所以說我與師尊有緣啊！”

“……”

“別這個表情啊小師弟，你師兄我都修煉一百年了，這些事早就不在乎了。”六成壞笑著揉捏胥辰的臉，“你問師兄怎么跟姐姐相處，我也不知道。但是你要是想知道如何跟師尊相處，師兄倒是能教教你。”

“那……師兄能不能教教我。”胥辰仔細看了看六成的神色，覺得無礙，這才小心翼翼地道。

“簡單咯，師尊最吃軟不吃硬了。”六成朝他擠眉弄眼，“而且師尊看起來不好說話，但其實特別寬和，你想親近師尊就去大膽去，說不定師尊也希望你親近她呢。”

……是嗎？

胥辰陷入沉思。

“話說小師弟你啊。”六成坐在胥辰旁邊，探過身體去翻他腿上的書，像是不經意提起一樣，“為什么這么在意師尊啊。”

“從來沒聽師尊提起過親人，小師弟你以前見過師尊嗎？”

胥辰撐在地上的手收緊。

“……沒有見過師尊。”

“誒，沒見過，那是怎么認出來的啊。”

“我見過師尊的畫像。”

“那為什么要來青流峰呢？明明跟師尊是素不相識的兩個人不是嗎？如果只是想修仙的話，明明是宸機峰更好吧，怎么說親傳弟子都要比內門弟子好。”

“還是說……”六成將書抽走，胥辰抬頭看他，他俯身與胥辰對視，“還是說，小師弟你，想憑借‘弟弟’這個身份，在青流峰得到什么優待嗎。”

我、我沒有。

他沒有想過這些。

他不是懷著這樣的想法來的。

胥辰不知道為什么一向吊兒郎當的六師兄為什么突然說話如此尖銳。

六師兄看自己的眼神，仿佛自己說錯一句話就要把自己吃了一樣。

胥辰咽了咽口水。

“我是想修仙。”他聽見自己說。

“但我更想離師尊近一點。”

就是，近一點……

所以就來了。

“我沒有見過師尊，不知道師尊是什么樣的人。”

他看著太傅給的畫像，想象自己的姐姐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想了千百種，可見到師尊的那一刻，全都忘了。

“可是如果有機會，我想能跟隨師尊，能站在師尊身邊，能……讓師尊看見我。”

“我只是，想跟師尊更親近一點。”

修不修仙都無所謂，他答應池陵仙尊來青霄劍門，就是因為這里有師尊。

師尊是，他的姐姐啊。

雖然師尊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雖然兩個人從來沒有見過，但血緣是不可磨滅的。他渴望到師尊的身邊，渴望從師尊身上得到他從來沒有應有過得溫暖。

如果生命只剩一天的話，如果這一天有師尊陪自己的話，那也絕對是最快樂的一天。

“噗。”六成突然笑了，“小師弟你可真不經逗。”

他抬手拍拍胥辰的頭，“好啦，怎么哭了，讓大師兄看到肯定以為我欺負你了。”

“知道你喜歡師尊，師尊那么好，我們都喜歡啊。”

就是這么好的師尊，他才不想讓人傷害啊。

他沒有騙胥辰，來青霄劍門之前，他就是個沒人要的小乞丐，一個無父無母，唯一在世的親人還對他報以最大惡意的小乞丐。

正是因為經歷過來自親人的傷害，所以他才不想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師尊身上，即便師尊不會在意，但是他也不想。

師尊那么好啊，明明是那么厲害的一個人，卻會收路邊一個普普通通的小乞丐做徒弟，把他從泥潭中拉出來，重新給了他一個家。

他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保護師尊了。

“我……我沒哭。”胥辰吸吸鼻子，“六成師兄，太壞了，我要跟大師兄告狀。”

“什么告狀？”正好修煉從這邊路過的大師兄聽見小師弟叫他，提著劍過來。“小師弟，你怎么哭了？”

他轉頭看六成，“你欺負小師弟了？”

六成急忙擺手，“沒有啊，小師弟是看書看的太入迷，感動哭了，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大師兄，就是六師兄欺負我。”胥辰告狀。

說要跟大師兄告狀，就一定要告狀。

大師兄的劍出鞘。

“小六，我看你最近修煉有些懈怠啊，來，跟我去切磋切磋……”

“哎不要啊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