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珠沒有看清誰的臉，她只看到那個身著黑色連衣裙的女人，緊緊依偎在那個男人的懷里，那個男人也緊緊摟著那個女人的肩膀。

兩個人，在一把很小的雨傘下，被雨水打得越來越模糊。

那個女人，確定是她的媽媽，那個男人，一定不是她的爸爸。

“珠珠，一定是我們看錯了！”鐘欣怡輕聲說，她看見朱珠的眼圈紅了，遞給她一張紙巾。

朱珠接過紙巾，別過臉，咬著嘴唇，強忍著眼淚。

“外面下著雨，猶如我心血在滴，愛你那么久，其實算算不容易……”

耳機里傳來的歌聲，讓她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打在車窗上的雨水，連著線，落了下來。

這首歌，是愛人間離別的情歌，也是她所奢望母愛的無疾而終！

朱珠回到家，發現媽媽已經回來了，她穿著家居服，素著臉，在看電視。她看了女兒一眼，例行公事似的問“吃飯沒”？

朱珠直接問：“你今天是不是去市中心那邊了？”

馮淑敏猶豫了一下說：“沒去”！她咬了一口蘋果，眼睛繼續盯著電視。

“我看見你了！”朱珠斬釘截鐵的說：“你穿著這條黑裙子”！她指著掛在衣架上的黑色連衣裙。

“哦，我過去辦點事。”馮淑敏含糊其辭。

“我看見你了！”朱珠重復著，她又頓了頓，加重語氣：“我看見你和羅振國了”！

馮淑敏回頭瞟了一眼女兒，“我不都說了嗎？我去辦事了！”她的語氣里透著不耐煩。

“哼！”朱珠冷笑一聲，質問道：“你和羅振國能辦什么正經事，你們兩個摟在一起是辦正經事？”

“誰教你的？直呼大人的名字？真少教！”馮淑敏沒有正面回答，她的眼睛繼續盯著電視，態度冷漠，好像這一切都和她無關。

朱珠被媽媽盛氣凌人的態度激怒，“你們真不要臉，你這么做對得起我爸爸嗎？對得起這個家嗎？”

一個吃了一半的蘋果砸在了她的胸前。

“我不要臉？你真是翅膀硬了！”馮淑敏惱羞成怒，她瞪著女兒，大吼著：“我對不起你爸？他才是那個不要臉的東西。我為了生你，我差點沒命，你竟然敢這么說我！”

“他是不好，但這不是你出軌的借口！”朱珠辯解，她握緊拳頭，也瞪著馮媽媽，“還不止一個，看來，我爸罵的都對！”她終于說出了這些話，說出這些會傷害媽媽的話。

“啪”！一記耳光甩在了她的臉上。

馮淑敏的五官擠在了一起，她的雙臂緊緊貼在身體兩側，指甲摳進大腿，揚起下巴，顫抖著嘴唇：“你真是跟你爸一個德性，當初真不該生下你！”

朱珠捂著火辣辣的臉，強忍著眼淚，她告訴自己不能哭，不值得。明明是媽媽做錯了事，卻咄咄逼人。

“當初就不該生下你”，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到媽媽說這句話，她知道媽媽不喜歡自己，但不知道媽媽是這么的恨自己。

“恨”難道不是應該用在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人身上嗎？

朱珠照著鏡子，看著臉上紅紅的手印，看著自己和媽媽一樣挺直小巧的鼻子，看著自己和爸爸一樣精致有輪廓的嘴唇，突然心生厭惡。

她扣下鏡子，捂住自己的臉，悲咽著，還是那無聲的哭泣，淚水從指縫間滑落。

自己的模樣，就是他們的影子，可爸爸媽媽不愛我，他們恨我，恨我！

是我毀了他們的人生，如果沒有我，媽媽會不會過的幸福？爸爸會不會更快樂？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朱珠將緊握的拳頭，錘在胸口，在喉嚨里反復吞咽著一句話：“都是因為我！因為我”！

窗外，路燈溫暖柔潤的黃色，信號燈平和酣暢的綠色，剎車燈跳躍警醒的紅色，混著心底黑色的淚，氤氳在雨中，漸漸墜入無底深淵。

那跌落的軌跡，像是患了飛蚊癥，跳動在眼前，伸手抓不到，總是擋住那殘存無幾的美好。她擦了擦迷蒙的雙眼：光，在哪？

“珠珠，你怎么了？”殷子惟站到朱珠的身邊，把手放在了她的額頭上。

他的手有些冰涼，讓自己從陰郁中清醒過來，“沒什么，里面太悶了。”她無力地答。

殷子惟看著女孩兒黯然的表情，心疼地問道：“有什么心事一定要和我說，知道嗎？”

“嗯！”她嘴上答應，但心里卻希望只給殷子惟帶來快樂，而不是更多的煩惱。她真的討厭自己，總是給別人添麻煩！

“珠珠！”不遠處鐘欣怡邊喊邊走過來。

朱珠心中一緊！今天鐘欣怡等初中同學約自己一起去游戲廳玩，但因為她要見殷子惟便拒絕了。怎么這么巧就碰上了。

同學們沒有人知道殷子惟的存在，他就像是存在自己心底甜蜜溫柔的秘密。現在她也不想讓別人見到殷子惟。

“我同學來了，咱倆就當不認識，晚上電話聯系！”她說完就一溜煙跑開。

殷子惟無奈地搖了搖頭，心想：真是個小破孩兒，就這么拋下了自己！今天又不能教她騎車了。他忽然有些傷感，這個女孩兒，以后會不會也無情的棄他而去？

鐘欣怡看到朱珠匆匆地跑過來，問道：“你不是說今天有事兒嗎？怎么跑這兒了？”

朱珠心想，幸好她沒有看到殷子惟，便胡亂編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兩人一起去找其他同學匯合。

“朱珠你怎么來啦？”高天陽看到她，坐在跳舞機旁的休息凳上，搖著胳膊喊道。

初中同學許妍穿著白色吊帶衫，粉色的短裙，散著頭發，投入的在跳舞機上搖擺。雖然只有16歲，她的身材已經發育的很好。

旁邊機器上的男孩，穿著寬大的黑色T恤和滑板褲，黃色的頭發格外扎眼，看上去要比朱珠他們大一些，邊跳邊打量著許妍，錯過了不少節拍。

高天陽示意朱珠坐到自己身邊，“來來來，愛妃快坐，小心身子！”跳舞機音樂聲很大，他貼著朱珠耳邊問：“什么情況，你不是不來嗎？我以為你和那小子還鬧矛盾呢！”

喬可一這才從摩托車下來，看到朱珠，他心里樂開了花，趕緊擠進兩人中間，嚷道：“滾開，給老子讓個地方！”

鐘欣怡站在朱珠身后，看著高天陽和喬可一打鬧，沒有說話，變得格外乖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