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嘆了口氣，望著那個在燭火下顯得神秘莫測的面具，輕輕地說著她的故事：“或許應該說，第二、三個目標，因為那個男人的好朋友共有兩個?？紤]到她的屬下已經在男人面前暴露過，她把屬下的名字也放入錦囊，以犧牲心腹換來自身不被懷疑?；蛟S她開始覺得有必要消失起來更容易達成目的吧...”

背影黯然地垂首，輕輕地補充道：“秀山教有一種名為‘往生咒’的毒藥，或許也是‘蟾婆’自己的手筆。中毒之人終身受制于施毒者，唯有死去才得解脫...”

皇帝點點頭，“可這位‘蟾婆’還有個醫術通神的師父，她或許就此兵行險招，以瀕死換來解脫。這樣一來，她不僅成了自由之身，并且誰也不會懷疑一個已死之人?；蛟S她那位癡心的屬下連字都不識，稀里糊涂送了自己性命。我們果然順著她的意思拔掉了先皇耳目，又替她解決了大當家的心腹，但這位見識了都城繁華的女子野心膨脹得比誰都大”皇帝的嘴唇略干“她現在不僅想要成為一教之主，更想要殺絕我李家作一國之君”

皇帝的眼中泛起淚光，與另一張早已淚流滿面的臉四目相對，幽幽地說道：“微兄，你當了皇帝，才是真正的萬民之福，你才是真正的真龍天子，真正的萬歲”

深夜的大殿靜得出奇，時間仿佛那輪黑月般凝固，只有皇帝在如泣如訴：“胡迪縱然是她的心腹，畢竟也是秀山教的弟子。第一回行刺看來真的是失手，當時應該是教主下的令要殺我罷。”聲音中充滿了不盡的悲涼“你能在今晚挺身而出，足見你對我并非假意。微兄，我的命你只管拿去，我沒有半點怨言，只是非得連小范也...”皇帝突然朗聲道：“天大的誤會啊。誰能想到‘蟾婆’不僅不丑，居然還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代佳人”一手伸向那面具，卻被另一只手抓住停在半空。

皇帝的眼神充滿悲憫，背影整頓了心情，似乎別過頭不敢看他。

“……你說的故事很精彩，但我還有另一個故事”

“那位秀山教的‘二當家’，那位‘蟾婆’，的確是一個野心勃勃的人。他誰也不服，所以他一方面要擺脫教主的控制，跟秀山教作對。另一方面也要挑撥得你兄弟相殘，他好坐收漁利。故事到這里，跟你說的沒什么不同”，皇帝抽回手靜靜地聽著。

“為了挑撥眾位皇子，他派出心腹對太子連施暗算。事情不奏效后，他想出一個借行刺靠近其中一方的辦法。他必定早已暗中觀察許久，選擇了更加德才兼備的太子一方，因為對他來說，德才兼備到什么地步也是需要忌憚和了解的，而那兩位顯然不需要過分在意——沒有冒犯的意思”背影側對身后揮揮手，“于是便是親自出馬行刺，假意失敗后，引我至所謂的胡迪藏身處，更是一石三鳥地趁機發現那個地牢”

“你是在說...”

“為什么要故意發現那個地牢，這兒有一個跟鄙人十分相關的事項須得先說明。我原名公孫無忌，是范丞相家的贅婿。從前正是從相府離家出走才誤入了秀山教?；囟贾?，我曾多次深夜到訪相府，奇怪的是原先的別苑怎么找也找不到”皇帝知他尋找夫人的故事，漸漸聽的十分投入。

“我跟著那位‘蟾婆’進入密道，看見了其中的怪物，正是之前在都中鬧出風波的怪狗。于是，‘蟾婆’名正言順地將地底所埋工事翻出，更在神不知鬼不覺間將一件對我十分緊要的秘密徹底埋葬——從前的別苑不在別處，正是被悄悄地挖空地基，等待房屋傾倒入坑后，深埋于原地，剛好做了地牢的鄰居。借著工事之名，別苑露在地牢里的院墻被徹底搗損封死，甚至”背影又轉向那個一動不動的黑衣人“光明正大地從新在地下修個更大的密室，繼續那些骯臟卑鄙的人體實驗，豈不是再也不怕會被懷疑？這是多么大膽，多么囂張的想法！”

“‘蟾婆’順利成為太子的好友，得知鄙人頗有些身手，便想出第二個計劃。于是，我們就一同證實了他的神機妙算——說有四名心腹就有四張紙條，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什么名錄還要大半夜帶在身上，不是太巧了嗎？”皇帝感到一陣虛脫發力，熱氣激得他口渴難耐。

“如陛下所言，字條當然是胡迪送進去的，他也多半目不識丁。胡迪被擒之時，我分明是意外出現的，原計劃是什么？包袱里全是...干糧，當然是他又一次逃脫。但我出現得不是時候，他沒能按計劃逃離，所以必須馬上滅口”

“媽呀，什么鬼故事這么嚇人啊”李越在門口大叫起來。

“這位‘蟾婆’恐怕不僅是煉毒，他要煉的其實是丹。因為秀山教里面那位玉昆道人不肯做他的手下，他又要反抗教主，又想長生不老，只能自己動手煉。那些怪物狗就是服了他的‘犬丸’身體扭曲變化的無辜百姓，他的試驗品！”

背影接著道：“拔掉皇帝的耳目，自然是為了對付太子做準備，玉昆道人一時除不掉，先皇卻日漸衰弱，那兩兄弟越來越慌。第三步棋的時機就要到了。我們在路上遭遇刺殺，他替敵人掉包逃脫，又利用秀山教的異術控制筒倉中的蜘蛛怪物血洗東宮，借機除掉李劍”

“然而他最厲害的地方，最精彩的地方是哪里？寧州驛道上，他已拿出看家的法寶——名為'翠菊亭'的迷藥無色無味，根本無法察覺，卻被一個始料未及的人物殺得措手不及。我想那時候若是兩個呆瓜把我們全都宰了，下一步就是要被他以‘匡扶社稷’、替太子報仇的名義立刻誅殺”

“但是你最大的失誤也在這里！你機關算盡，卻算不到有個張華，你可知那位讓你全盤皆輸的‘月隱劍士’，他為何會叫做‘月隱劍士’嗎？

——范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