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于謙微微上前一步,凝眉看著女孩,女孩隨即面露喜色,張開了雙臂,卻聽得彭于謙冷冷道:“華管家,麻煩你了。”
華凡先是一愣,隨即面色溫和的沖撅著嘴的紅衣女孩道:“段小姐,我來背您。”
紅衣女孩用力推開華凡,大叫道:“不用!”
寶春看著紅衣女孩的模樣,不禁掩嘴偷偷的笑了,要說演技這女孩比自己還差,被拆穿了也絲毫不掩飾,倒很是坦然。
女孩繼續賴在地上,索性一屁股坐下去,雙腿一蹬,那意思只有彭于謙才能搞定。
寶春看著彭于謙黑了的臉,華凡無奈的眼神,小聲道:“少爺,人家癡情一片你就從了她嘛。”
一句玩笑話,換來彭于謙憤怒的恨不得撕碎自己的模樣,寶春隨即吐吐舌頭,低下了頭。
只見彭于謙調整好呼吸,大踏步朝紅衣女孩走去,紅衣女孩喜上眉梢,瞇著眼等待著彭于謙的憐香惜玉,卻不想彭于謙隨手一提,人不大力量倒狠,把紅衣女孩往肩膀上一扛,大踏步朝馬車走去。
華凡忙起身提步跟過去,紅衣女孩尖銳的聲音響起:“喂,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彭于謙像是沒聽見,走到馬車跟前,沖跟來的華凡使了個眼色,華凡很明了的點頭先一步上了車,只聽“砰”一聲,眾人驚愕,彭于謙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把紅衣女子扔上了車。
華凡見紅衣女孩有些暈頭,正猶豫要不要像平時那般按著她,只聽彭于謙冷冷的聲音響起:“華管家!”
華凡隨即死死按住紅衣女孩,道:“少爺。”
“送段小姐回去。”彭于謙毫不客氣的道,隨即斜睨著愣在一旁的小廝阿力,阿力回了回了神,立馬跳上馬車,響亮的鞭聲劃破每個人的耳蝸,只聽一聲:“駕!”之后,馬車緩緩而動。
眼前的事發生到結束,只在瞬間,寶春默默的咽了咽口水,見過暴力的沒見過這么暴力的,馬車在微微顫動后,伴隨著女孩的嘶吼,逐漸消失在寶春的視線里。
“少爺……”寶春看著朝自己走來的彭于謙,不自覺的往后退了兩步。
“女人長大了都會很麻煩。”打發走了紅衣女孩,彭于謙顯得分外輕松。
二人結伴而行,沿著石子路一路而上。
空氣里是竹子的清香,陽光透過微小的縫隙撒下斑駁的光影,偶爾有飛鳥相伴飛過,悅耳的嘶鳴。
彭于謙邊走邊給寶春透露著訊息:“風四娘是有名的舞姬,我曾經聽爺爺說起過,當年爺爺也只見過一次,并驚為天人,當年名流望族無數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卻獨獨選擇了窮書生,那書生倒也爭氣在風四娘的資助下上京趕考,高舉狀元,后被公主看中有幸當了駙馬爺。”
“所以就拋棄了風四娘?”寶春試探性的問道。
“也不算拋棄,只是身份不同了,但是作為女子會把這理解為薄情寡性。”彭于謙悠悠看向遠方,語氣淡淡。
“身份懸殊不是分開的理由,風四娘更不該用別人的錯來懲罰自己。”
彭于謙放慢了步伐,斜睨著身旁的寶春,“你小小年紀,說話倒是老成。”
寶春只覺得被人看穿了什么,眼神慌亂的看著別處,辯道:“我只是有點人小鬼大罷了。”
彭于謙輕輕而笑,露出一排潔白如玉的牙齒,這是他第一次在別人面前笑,雖然寶春沒看到,卻在這個夏天被彭于謙深深記住,他很少說話,在這個丫頭面前,他只覺得放松。
“我說這些不是讓你感嘆誰對誰錯,我只是要你知道,這次想請到風四娘并沒那么簡單,你得加把勁兒。”
彭于謙的話讓寶春亞歷山大,那句這應該是你的事始終沒有出口,她可不敢惹這個瘟神,生怕被他一個不高興扔在這竹林里。
走了大概半個時辰,視野漸漸開闊,竹林一角隱隱現出一座竹屋,竹屋靠水而建,繁花點點,紗幔飄逸,有種世外桃源的恬淡。
溪旁的女子一身淡紫色紗裙,長發如墨,在恰到好處的一處陽光的投射下翩翩起舞,她身形單薄,舞姿飄逸,與圍繞在她周身的蝴蝶融為一體,翩躚而快樂,白皙的腳丫在水中點過,濺起晶瑩水花,那水花呈七彩,在太陽光下只覺得女子如落入人間的妖精。
彭于謙和寶春甚至不敢再向前,生怕他們的腳步聲打擾了女子,寶春感嘆著:“真美啊。”
她大概有些明白這女子的舞藝為何出眾,她是在用生命跳舞,將她的人融入了這大地,融入了萬物,她不應該是坊子里那些為了錢而跳舞的女子,而是真正用靈魂在演繹情感的女子。
這樣的女子才會愛的深刻,更會傷的入骨。又一個寂寞而傷感的女子啊。
那女子終是舞完,紗裙在水中更顯得波光粼粼,靜立在原地的她眉宇之間始終有種淡淡的憂愁,眼神卻清澈,紅唇似雪,肌膚勝玉,玲瓏的身段在此刻若隱若現,將那如煙般朦朧的容貌映襯的更美。
寶春強壓著呼吸,想象著女子在當年風頭正盛之時一定比現在還風華絕代,佳人難求,于是尋一安靜的地方,掩蓋所有華彩,用生命去體味舞蹈,體味人生。
“什么人?”竹屋內走出一個碧衣女子,大概二十幾歲年紀,樣貌平淡,身材卻高大。
彭于謙和寶春齊齊一愣,再看遠處的風四娘眼眸一緊,細細看了過來。
彭于謙躬身行禮,對碧衣女子道:“我們是來拜訪鳳姑娘的,這是我的見面禮。”隨即彭于謙拿出了華管家買的糕點。
碧衣女子走近一看,并未接過東西,而是看著遠處的風四娘道:“姑娘,可否打發他們走。”
風四娘看看眼前淡定自若的少年,再看看傻乎乎看著自己一個勁兒笑的寶春,若是換做成年人,她定是會送客的,不過兩個孩子而已,只聽她悠悠道:“我先去換衣服,二位屋里請。”
倚窗而坐,換了衣服的風四娘白衣素素,沒了剛才的風華與妖嬈,倒像一個隱居多年的隱世。眉宇之間飄著淡淡愁容,只是在歲月的磨礪下也多了一份淡然,眼角有細微的皺紋,卻絲毫不影響她的容顏,反而淡淡的滄桑中有種細水長流的恬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