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這就是您說的送給別人孩子嗎?您這是賣孩子啊!你讓我的臉以后往哪放!你們……你們……還跟著我一起來吃孩子的滿月酒,哈哈,娘啊,你真是疼孩兒啊。”
“守一!守一!”
眼見著事情穿幫,王老太自是沒猜到王守一會如此,眼見著兒子大踏步的離開了,任憑她怎么叫也沒回頭。
一扭頭,王老太尖銳的聲音劃過眾人的耳蝸:“回家!”
春去秋來,劉家村的麥子熟了一茬又一茬。
第一次會抬頭,第一次會爬,第一次會坐,第一次長牙,第一次叫阿娘阿爹,第一次走路,第一次摔跤,第一次斷奶……
寶春無數個第一次都被劉家夫婦見證著,經過了滿月之喜后,寶春再也沒見過王守一,許是覺得丟臉,許是不愿再打攪孩子的平靜,許是認命,無論是哪一種,留在寶春記憶里的,仍然是那關切的眼神,輕淺的皺紋,滿下巴青色的胡渣。
當年的那個龍鳳之胎似乎也在歲月里漸漸被人們忘記了,更多的是如今機靈乖巧,卻喜歡裝大人的劉寶春。
五年,在寶春的世界里,這五年充滿了漫長和不知名的寂寞。
又是一年春季如花,田里的莊家發了綠芽,漫天的油菜花在翠幽幽的綠色中延伸向遠方,似乎沒有邊際,似乎從天邊延伸到人間的一派美好盎然。
田壟上的寶春赤著腳丫子,陽光撒在她俏皮的羊角辮上,不同于這個年齡孩子的狡黠和沉穩在她的眼中綻放,她張開五指,任憑那陽光刺痛了雙眼。
“寶春妹妹!”
只聽得遠處一聲呼喊,寶春卻懶得回頭,聽聲音就知道是小強子。
如今的小強子已到了入學堂的年紀,偏偏這孩子不是讀書的材料,常常被私塾先生訓斥,久而久之小強子索性破罐子破摔,趁先生不備就溜出來玩,強子娘也拿他沒辦法。
自從小時候救過自己一命,這家伙老是以保護者的身份出現,為此寶春也很是無奈。
“小強子來啦。”從田里抬起身子的劉氏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向小強子。
小強子見到劉氏總是會靦腆的笑笑,道:“嬸子。”
從前那個流著鼻涕,愛哭鼻子的小強子如今也是一副書生打扮,斜挎著娘親做的小背包,靦腆的像個小姑娘。
“又逃回來,仔細你娘鞭子打你。”劉氏取笑道。
“今天私塾先生有事,我們也便回來了。”小強子歪著腦袋傻傻的笑著。
寶春斜睨著小強子,這孩子撒謊也不換個方式,每次都這樣說,別說劉氏了,哪怕是個稍微懂事的孩子也不會信啊。
見寶春看自己,小強子隨即擠擠眼睛,那樣子分明就是在拋媚眼,寶春頓覺一身雞皮疙瘩,不禁打了個冷戰。
寶春穿起自己的鞋子,插著腰道:“小強子,你娘拿錢送你讀書,你卻天天想著玩,沒出息。”
“誰說玩就沒出息,你爹說他小時候就愛玩木頭,現在不就成了咱們村里有名的木匠了嗎?”小強子反駁道。
“我爹最起碼專注一件事啊,你說你這么大個人了你專注過什么事。”寶春斜著眼質問道。
“有啊,吃飯。”小強子傻笑道。
劉氏在田里笑彎了腰,看著兩個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著,心里卻有著別樣的情愫。
“寶春妹妹,我們去玩吧。”小強子湊近道。
“不去,沒看到我在幫我娘嗎?”寶春沒好氣的撅著嘴。
“你有嗎?我明明看你坐在這里摳腳丫子。”
“小—強—子!有本事你再大聲說一遍。”
“嬸子救命啊。”看著寶春張牙舞爪的樣子,小強子忙往劉氏身邊跑。
劉氏拍拍小強子的頭,沖寶春假怒道:“春兒。”
寶春呲牙笑笑,揮起的拳頭放了下來,道:“娘,我跟小強子鬧著玩。”
小強子見有人撐腰,也跟著放肆起來:“看你這副兇樣子,以后指定沒人敢要。”
“小—強—子!”寶春再次揮了揮拳頭,聲音抑揚頓挫。
“這丫頭,就知道欺負強子。”劉氏隨即護住小強子,沖寶春白白眼。
“小強子我們家寶春就托你照顧啦。”劉氏摸摸小強子的頭。
“嬸子放心!”
無奈,寶春就這樣被小強子強拉出了田里,真搞不懂一個男孩子,每天老纏著她玩做什么,寶春翻著白眼,卻又不好拒絕,自從小強子救了自己那次以后,仿佛只要跟他一起出去玩,父母都會覺得是放心的。
“你要帶我去哪啊?”寶春被小強子一股氣帶出去好遠。
“我們去看鐵叔家殺豬吧。”小強子建議道。
“不是吧,你上次忘記被他家的豬差點拱死嗎?”寶春撇撇嘴道。
“那還不是你,我騎在豬身上好好的,你偏偏去挖人家的鼻孔。”小強子想起當日的狼狽樣子,只覺得不服氣。
還想說什么,卻被小強子拉起沒來由的跑起來,寶春邊跑邊郁悶的想:好歹穿越前也是個有身份的女人,如今倒好,被這小子帶著,不是和豬打交道就是和驢打交道,真是……糟心。
劉鐵家在村子的東頭,家里祖輩養豬,劉鐵也繼承了一手殺豬的好手藝。
隔三差五的,劉鐵家便會殺豬拿到鎮子上去賣,趕上好時候,村里人也會在劉鐵這里買些肉吃。
寶春真懷疑,小強子隔三差五的拉自己往鐵叔家跑,是為了混個臉熟好日后繼承人家的手藝?
遠遠的,便聽見豬嚎叫的聲音,劉鐵光著膀子,三個大漢把豬堵到死角,三下五除二便給綁了,可憐的肥豬被倒掛著,正拼命的嘶吼著,而劉鐵則在一旁磨刀霍霍。
小強子看的興奮,老遠就招收:“鐵叔!”
有時候寶春真佩服小強子,和誰都感覺熟的很,要擱在現代,這無疑是業務精英啊有木有。
寶春被小強子拉著,也跟著進了院子,只見那劉鐵手法倒是嫻熟,還沒等那肥豬多叫幾聲,便一刀結果了人家的生命,豬圈里其他的豬崽子自顧自的吃著東西,這樣的命運司空見慣,倒也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