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觀的人自動讓開一條道路來,只見一個身穿縫滿補丁的粗布衣女子,穿過人群走到楚南湘的身旁。
晶瑩的淚水劃過她那副滿是焦急心疼的臉,蹲下身輕輕抱起自己的女兒。
映入楚南湘眼簾的,是一名膚色慘白,臉上寫滿焦急和心疼的女子。
“湘兒,你怎么樣了?讓娘看看...”女子的聲音,溫柔的就像涓涓溪流,流淌進楚南湘干枯已久的心靈。
趕過來的娘親,跪坐在地上,把楚南湘抱進懷里,幾顆溫潤的淚珠,滴落在她的臉上,溫暖如四月春風,這讓原本有潔癖的她,內心沒有半點嫌棄。
柔軟又溫暖的懷抱,給了楚南湘綿綿不絕的安全感,這是媽媽的懷抱...
心中泛起苦澀,洶涌的淚意涌到眼角,自從七歲那年,爸媽雙雙離世,楚南湘便在孤兒院長大,從此再也沒有了躲在媽媽懷里撒嬌的權利。
“娘,現在不是哭的時候,二妹流了好多血,快帶二妹去找大夫吧。”一道喉結還沒有開始發育的男童音傳來。
在那段不屬于楚南湘的記憶中,這道男童音是她大哥楚文修的。
“誒呦...這哪里是鬧鬼,分明是這娃有福命大,沒讓那個招雷劈的大伯娘打死。”
“咦?狗蛋爹,就怪你瞎說,你不是說南湘沒氣了嗎?”
“我剛才看確實沒氣了啊...”
村民們見不是鬧鬼,這才放下心來,一個個心中暗自稱奇。
“二姐!嗚嗚嗚...”楚南清因為激動,哭得更是厲害,剛才她也著實被嚇壞了。
孫鳳同樣也被嚇得不輕,這會見楚南湘醒了過來,懸著的心也終于放下。
只要人沒死,官司肯定不用吃了。南湘娘是個逆來順受的人,這件事到最后,自然就是不了了之。
“誒呦,我就說嘛,大伙兒可都看見了啊!這賤丫頭偷了東西,還想倒訛我一把,我說南湘娘,你是怎么教的孩子?這次是偷我東西,若是偷別人的東西,還不得被人打斷了腿?”孫鳳的話音漲了幾分氣勢。
我沒偷東西!楚南湘對這個大伯娘實在是忍無可忍,眸光冰冷的盯著她又黑又肥的大臉盤,幽幽質問道:
“大伯娘,你說的是人話嗎?你回去好好問問你家鐵柱,餅子到底是他掉在地上不要的,還是我偷的?”
“就是!”圍觀的人群中,一名老叟幫腔道:“一個苞米面餅子能值幾個錢?娃娃想吃,給她拿一個便是,至于把人家孩子打成這樣嗎?”
孫鳳氣的是咬牙切齒,一副原本黑得油光瓦亮的臉憋的通紅,心虛卻依舊壯著氣勢,指著說話的老叟罵道:
“老太太,你別嘴碎,有空說我,你好好管管你家那個小兒子吧,三十多歲的人了,連個媳婦都說不上。”
“你!”老叟氣得臉色通紅。
“二弟妹啊,你也別怪嫂子,嫂子就是想幫你教教孩子,沒想到你家二丫頭自己往船上撞,快抱孩子回家吧,趁著娘在家,趕緊要點治傷錢。”
本身就是理虧,自知此地不宜久留,得意的留下一句后,孫鳳扭著那肥碩的屁股揚長而去,只留下村民們憤恨的唏噓聲。
不少村民為楚南湘感到不公,無一不用同情的目光看向她們娘幾個。
同一個村子里住著,楚南湘一家是什么情況,早已是老幼皆知。
在平日,老老實實的楚南湘一家人,可沒少被囂張跋扈的孫鳳欺負,尤其是南湘娘和幾個孩子。
一時間場面又恢復嘈雜,一句句罵街的詞匯不堪入耳。
驀然一名婦人撥開人群走上前,關切的開口說道:“南湘娘,狗蛋他爹去找羅大夫了,你趕快抱孩子先回家吧。”
南湘娘朝說話的婦人苦澀一笑,以表謝意。
她抽了抽鼻子,擦干臉上的淚痕,知道趕緊給楚南湘找大夫要緊。
抱起渾身上下瘦得只剩下骨頭的女兒,南湘娘心疼的在她染滿血跡的臉龐輕吻一口,溫柔的說道:“湘兒,我們回家。”
“娘。”楚南湘驀然發自肺腑的道出‘娘’字。
“哎!娃說話了!南湘娘,你別著急,聽聽孩子要說什么。”一旁熱心的老漢提醒道。
看著懷里,臉上沾滿血跡的女兒,南湘娘心中苦澀,淚水又“啪嗒啪嗒”的落在楚南湘的臉上,心疼的問道:“湘兒,怎么了?跟娘說。”
或許是流了太多的血,楚南湘昏昏沉沉的,眸光也暗淡了下來。
“娘,我真的沒偷大伯娘的餅子,是鐵柱哥不小心掉在地上,嫌臟不要了,我和妹妹餓,就撿了吃,沒想到鐵柱哥怕被大伯娘罵,栽贓給我。”躺在娘的懷里,楚南湘虛弱的說道。
“娘知道,娘的湘兒怎么可能偷東西?娘一定給湘兒討回公道。”南湘娘的眼淚“吧嗒吧嗒”的落在楚南湘的臉上。
或許是失血過多,又經歷了剛剛撕心裂肺的疼痛,此時楚南湘昏昏欲睡,只微微點了點頭,以作回應,小小的身體,窩在娘的懷里。
楚南湘的頭發,被血水浸染成縷,南湘娘的心里苦澀難當。
平日里,無論孫鳳如何言語刻薄,她都能忍。可是這次孫鳳把楚南湘打成這樣,做娘的,無論如何都要給女兒討回公道。
村民們自主的給南湘娘讓開一條道路,有熱心的老叟,不忘提醒南湘娘:“小谷啊,回去后給孩子好好洗洗,多吃點細糧補補。”
老叟口中的小谷,自然是楚南湘的娘,田谷。
“知道了,謝謝王婆婆。”田谷禮貌的點了點頭,穿過人群,抱著女兒往家里走去。
細糧...在這個家,別說細糧了,就連老母雞下的蛋,她們娘幾個都別想吃上一口。
身子骨本就柔弱的田谷,抱著楚南湘回到院子里時,已是累得臉色蒼白,嘴里也隱約的喘著粗氣。
才到院子里,一個頭發蒼白,佝僂著腰,臉上布滿了皺紋卻長著一雙三角眼的老婦人走上前,話音尖酸的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娘,南湘的頭磕破了。”田谷的面色略有些窘迫,聲音柔弱的應道。
老婦人,也就是楚南湘的奶奶李氏,見楚南湘滿臉是血,頭上纏著紗布,非但不心疼,反而提高了嗓音,破口大罵道:
“我說老二媳婦,你怎么看的孩子?早上出門時,還好好的,怎么晌午回來,頭就磕破了?你看看,南湘的頭磕得這么嚴重,得花多少藥錢?炸鍋賣鐵也治不起啊!”
面對婆婆尖酸刻薄的話語,田谷抱著楚南湘站在院子里,走也不是,呆在那也不是,臉上窘迫的很。
饒是楚南湘昏昏沉沉的,可‘奶奶’那尖酸刻薄的話語,卻聽得真真切切,心里氣得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