樾琳瑯對這人倒是有點欣賞了，不溫不火，不急不躁，把一切激烈情緒消化于無形，頗有當領導的天賦。

這時又有個矮個兒男人忽然道：“我們尕尕大的時候就聽老人們說，這山里有暗河，咱這井里的水說不定就是那個暗河里的哩！”

“肯定是啊，要不怎么從來沒干過！”有幾個其他的人立刻附和。

葛柱子道：“大家都這么說，但誰也說不準，現在只能先僅著人用，萬一不是連著河，就這口小井，水就全打上來又夠灌幾個田？人還得渴死。”

話說到這里，大家都似乎忘了話題是從哪開始的了，者母已經把水打上來，用葫蘆瓢一瓢一瓢數夠數倒到自家的水桶里，兩人不欲多留，前后抬著便回家去了。

天天早上一打水，這些男人們就在討論干旱的問題，聽來聽去也沒有什么解決的辦法，還不如早點回去做事情。

者母見樾琳瑯身架瘦小，把水桶上的繩子扒的離自己很近，一路上又絮絮叨叨：“……外來戶到哪里多少都要受排擠，你也別放在心上，咱村以前就幾戶人家，其他都是外來的。

比如褚嬸子，她們家原本是中原往北邊的。還有那叫玲子的，還有我們家隔壁叫做秦遠的老家都是西北邊兒的，葛里長家來自關外，我們者家是從南方來這兒的……現在且不說這些，當務之急你是要占個地方。

按以前的慣例，每家按人頭給二丈地蓋房子，另外開荒地不算，只要自己有力氣，開多少荒地都是自己的，掙出糧食來，頭兩年官府還會按照產出給獎勵，具體多少我也不知道就是了，回頭你叔回來我問問他。

不過我看樾娘子你身小力薄，你就開點菜地得了，種點自己吃，要種糧食恐怕不能，還是跟我們在一起做做縫補吧。”

素昧平生而已，這者母卻為她打算的這么仔細，樾琳瑯心下不由很是感觸，認認真真聽著，卻忽然想起一事，問道：“嬸子家可開出多少地出來？”

者母道：“我們也只五畝多地，花兒她阿爹會個木匠手藝，收入還算可以，但常年在外，我帶著兩個孩子做不了許多，現在阿城大了也管不住他，成天往山上瘋跑，妹花兒身體又不好，我還得照顧她，也是沒空閑。”

樾琳瑯沒有概念，心想著五畝地是多是少？又一想，古代的糧食產量不高，哪怕地多，其實收成大概并沒有多少。

又問：“那者嬸子，我要在哪里開荒比較好呢？”

者母道：“西邊離天風河比較近，當然那邊比較好，種什么都離不開水，那邊離水近，不過下游的好地方都已經被開完了，要開只能往山坡上去。”

兩人正好走到一處，者母指著山坡上一塊梯田道：“看，那塊地就是我家的，原來種了葵菜韭菜，現在都被干死了，還剩點茄子，天天就指著晚上的洗澡水澆一下，好歹還留了下來。你要想開菽荒的話，就在我們家旁邊往上一點，咱們的地在一塊正好可以互相照顧。”

樾琳瑯道聲好，想了想又問道：“嬸覺得我在哪里蓋房子好？”

別怪她問題多，她這外來戶可不得多問多聽？

者母停頓了一會，應該是考慮了一下才道：“你這新來乍到的，又是我家阿城給你帶回來的，我總不能把你指到五遠八遠的地方去，你對我們家人也熟悉一點，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家的房子旁邊就挺合適，靠近東邊山，咱以后也能做個鄰家，方便互相照應。”

樾琳瑯心里略微感動，者家人心地當真良善，什么叫互相照應，以她這一個孤女她能照應誰？還不是怕她在別的地方受欺負，放自己家旁邊方便照應她而已。

這已經不是看她交換了一把刀的謝意的程度了，而是她非常幸運，碰到了這么良善的一家人。

若非她身有密事，這也相當于救命之恩了。

當即便道：“若是這樣當然再好不過了，到時候我再開一片菜地在旁邊，左右我一個人也吃不了多少。”

“那成。”者母也是個快性子，道：“我們到家之后，你也別忙別的了，叫上阿城把我們山墻旁邊那塊地平整一下，你哪怕先蓋個窩棚呢，先把地兒占了再說。”

樾琳瑯答應了，到家之后拿著者家的一把鐮刀就開始行動起來。

不過一會兒者俊城也提著那把長刀過來幫忙，他力氣大，手腳敏捷，雜草雜樹很快被砍去，樾琳瑯把它們收拾到一邊去，這都可以留著當柴火燒，只小半天的工夫，一大片空地就整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