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麗是穗子的大學室友,十年友情,讓兩人仿佛姐妹一般,無話不談,又點到為止。
只一件事讓云麗每每失去理智,就是穗子的家事。
云麗自從與穗子在錫城見面,內心對穗子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復雜情緒,尤其對穗子的家庭更加的有一種反感。
她還記得,大學第一天報到時,她和父親正在收拾床鋪,穗子和她父親拎著席子盆和杯子及各種雜物進來宿舍。云麗看了穗子一眼,穗子靦腆地笑著,云麗也微笑著回應,但其實云麗只是禮貌性的回以微笑,在她眼里,穗子和她父親就是沒進過城的農民,看起來又窮又無知。
云麗在收拾自己的床鋪,梳理書桌,他父親坐在旁邊,穗子隨便把東西放好,就跟著父親一起去食堂吃飯去了。穗子走后,云麗跟他父親說
“剛看她好像是從農村來的,真土。”
“你爺爺也是農村的,這沒啥。”云麗父親笑笑,道。
云麗父親在學校附近的旅館住一晚,第二天一早的火車離開的,云麗送走父親,回宿舍,看見在埋頭寫著日記的穗子。云麗無意間瞥見,穗子眼睛紅紅的。后來兩人交心了之后,穗子告訴云麗,那次是因為她知道父親怕花錢,在火車站候車室躺了一夜,第二天五點多回的廠里,為父親心疼。云麗聽完給了穗子一個大大的擁抱。
面對這樣的事情,除了擁抱安慰一下好朋友,云麗也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云麗和穗子是同一個省的,那時大學里特流行,同省就是老鄉,獨在異鄉為異客,老鄉便是最親最溫暖的安慰。相比同寢室的另外兩位,云麗更愿意親近穗子,也就在那時,云麗和穗子建立了深厚的友誼,直至今日,十年不斷。云麗做事情干脆利落,為人爽快伶牙俐齒,穗子則羞澀又內向,憂郁又清高,每次學校里的社團活動,云麗總是拉著穗子一起。
“穗子,你不知道嘛,大學里不參加幾個社團,這個大學就白上了。你快點收拾,咱們要去報名校學生會去。”
“我不想去,你去吧。我這樣子的人去了,人家也看不上。”
穗子躺在床上翻看著魯迅全集,清冷地道。
云麗一下曾到書桌上,手指戳著穗子,假裝嗔怒道。
“你沒試過,你怎么知道自己進不去,快下來收拾下。”
云麗硬拉著穗子就去了,云麗總是想出生在那樣家庭的穗子格外讓人憐惜。她凡事都拉著穗子,讓穗子多接觸人事物,讓穗子不斷地釋放開自己。云麗對穗子是懷著憐憫的心思的。
到如今依然是,她可憐穗子的遭遇,又痛恨那樣如吸血鬼一樣拖累穗子的原生家庭。她愛恨分明,干脆利落,你對我仁義,我對你慈悲,你若犯我,我必睚眥必報。云麗看不慣穗子的唯唯諾諾,沒有主見,又不認責怪她。
云麗現在不知道因為什么,總懷念大學四年的時光,也總在想關于穗子的一切。前兩天跟BJ的朋友見面,云麗跟她朋友聊起穗子,說穗子就是現實中的樊勝美。她朋友調侃道,還真有這樣的人存在,云麗有些生氣,立馬拉下臉來懟道,。
大哥。你生活優渥,不代表所有人都生活幸福,好嗎?!”
她朋友見云麗真的生氣了,便連忙正經起來,道。
“你那朋友現在怎么樣了?”
云麗泯口咖啡,嘆著氣說。
“還在繼續做樊勝美……”
云麗有時也想不清楚,穗子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那吸血鬼似的一家人就應該果斷離開啊,反正如果是她,她早就跟家里人決裂了。
最近,云麗老夢見穗子,陽光下燦爛微笑的穗子,笑的自由自在,笑的灑脫純潔,只是穗子笑著笑著就不見了,消失在一團白霧中。云麗在霧中拼命地喊著穗子,尋找穗子,掙扎著便夢醒了,眼角是一片淚濕。
云麗疑惑,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天一亮就跟穗子發信息,詢問穗子最近怎么樣,微信語音里,穗子的聲音有點疲倦又夾帶著喜悅。
“云麗,怎么一大早就發信息,你不是起很晚的嘛?”
云麗沒有告訴穗子實情,只說突然想穗子啦,就關心問候一下老朋友。云麗還是有些擔心著穗子,便囑托道。
“穗子,我聽你聲音好像很疲倦的樣子,你不要太累了,記住,你自己永遠是第一位的。沒有誰即使是你的家人也沒有你重要。”
穗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發來一個擁抱的表情,道。
“我知道了,謝謝美妞兒。你趕緊的再睡會兒吧,睡眠不好,就不美了。”云麗扔下手機,想了一會兒又安心睡去。
云麗最近項目進展也不太順利,手上堆了好幾個,方案交上去了,但遲遲沒有回音。公司領導說,對方投資還未過來,暫時不能啟動,云麗沒說什么,只當是又給自己放假了。
云麗呆在公寓里,閑來無事翻看相冊,無意間翻到三年前跟穗子一起去蘇州玩拍的照片,照片上的穗子憔悴老氣橫秋,嘴角笑著,眼睛里卻蒙著一層暗淡。云麗腦海里浮現那一幕。
當時她在蘇州啟動一個項目,按照合同約定,她要呆在那里三個月,工作之余,云麗邀請穗子來蘇州游玩一天,穗子答應了。云麗不知道那是穗子剛到錫城一個月,工作剛穩定下來。
云麗租了一輛舒適型小轎車,到蘇州站接穗子,兩人一見面,云麗心內一震,道。
“穗子,你怎么老了這么多?”
“可能因為我爸病了,我在家照顧一年多,沒怎么收拾自己,人有事情就會老的很快。”穗子羞澀笑著道。
“沒事兒,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云麗給穗子一個安慰的擁抱。他心里卻莫名酸澀起來,這樣的穗子真的讓她心生憐憫。
有時候云麗甚至在想,人真的有命運這回事兒嗎?穗子怎么就一直能這樣安之若素,那樣的原生家庭里,穗子還在堅持什么?!
云麗開著車帶著穗子在蘇州兜風,去了千燈古鎮,甪直古鎮,又去了一個明清時期的寺廟,兩人在廟里燒了香許了愿。只是穗子一直都不是真的開心,云麗看在眼里,明白穗子此時此刻的的心境,拉著穗子去吃好吃的。
大學時只要有不開心的時候,云麗總要拉著穗子去學校北門的小吃街從街頭吃到街尾,兩人吃的走不動,變成橫行霸道的螃蟹才開心。
云麗特意選了一個很有蘇州特色的傳統酒樓,把店里的招牌菜喊了幾樣,等待上菜的間隙,云麗詢問穗子父親生病的近況。
穗子道:“我爸現在躺床上不能動,只有右胳膊能動,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整個人瘦得皮包骨頭,飯量也很小,看著估計也活不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