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謝謝你。”唐一桐停步在宿舍樓前。

“陪學姐演場戲而已，”韓煜撓了撓頭，沖她呲牙一樂：“學姐和江學長不只是簡單的情侶關系吧？”

“……如你所見，我和他已經結束了?！碧埔煌┎幌朐谶@個話題上過度糾纏：“不早了，我要回去休息了，你也早點回吧。”

“學姐別急！”韓煜拉住她的衣角：“這是不是意味著，我還有機會？”

“我對小男孩沒興趣?！碧埔煌┧﹂_他的手，頭也不回地上了樓。

宿舍只有她一個人，陸璐在外面和男朋友過夜，魏楊應該還在追夫路上。

沉默地開燈，換衣服，洗漱，沖澡，上床，關燈，側躺。

世界重新陷入黑暗。

像是鼻腔里擠入了一杯酸澀的檸檬汁，眼眶發熱，有水滴劃過鼻梁流過側臉沒入鬢角。

唐一桐覺得自己好難過。

她是一個較真的人，她討厭無名無分的曖昧，她也不想把那段與他的悲劇重蹈覆轍。

和江澄分開的兩年里，她無數次說服自己放下，但他就算再怎么對她放狠話，他在她心中還是如神祇一般的存在，是那朵高高在上的高嶺之花。

可他如今回來，卻像是換了一個人。帶著她所不熟悉的痞氣與輕浮，令她從心底產生抗拒。

或許他江澄也從來沒有什么改變，只是他在她面前一直不茍言笑，她也一直把他想得太過完美。

唐一桐嘆了一口氣，又想到了大一那年，開學典禮時與他合奏，指尖起落，他身上清冽的薄荷氣息縈繞鼻尖，入境時微闔的雙眼，陽光撒在他濃密而長翹的睫毛上，在下眼瞼處投下一小方陰影……

那時她想，這大約就是一見鐘情了吧。

于是演出結束后，唐一桐去學校BBS上搜來了有關江澄的所有帖子，認真記錄著他的喜好。當發現他已經連續兩年代表南大參加省級校辯賽并蟬聯冠軍時，她眼里的崇拜幾乎能把自己溺斃。她一口氣看完他所有的答辯視頻，滿臉桃花地聽他激昂文字，揮斥方遒。

為了足以與他比肩，她努力搜集律法資料，筆記做了一本又一本，熬夜一熬就是隔天凌晨，頭發一把一把地掉。最后在校選中一路過五關斬六將，勝過無數律法系專業的競爭對手，成為了校代表團的四分之一。

當她滿眼笑意站到江澄面前喊他：“江學長，我是18級外語系1班的唐一桐，日后請多指教?！睍r，他難得正眼瞧了她一次，并把她拉進了校辯賽的討論組里。

從院長那里領到長達一周的假條后，校辯賽代表四人幫就過起了圖書館食堂宿舍三點一線的生活。

不知道是否因為非專業原因，江澄作為組長總是對唐一桐格外“照顧”。經常以評委的角度出一些刁鉆的問題，或是以對手的身份把她懟的啞口無言。嘲笑過后，又整理好邏輯清晰的回答，教她如何正確應對刁難。

一周時間過得很快，臨上場前，唐一桐緊張得幾度要暈過去，講話的聲音都在打顫。

江澄雙手掰過她的肩：“看著我的眼睛?！?

她愣住，就那樣直直望進他深邃的眸子，他的眼睛仿佛是有什么魔力，只單單看著，就仿佛被注射了一劑定心針。

唐一桐覺得自己透過他的眼睛看到了星辰大海。

良久后，江澄松手，肩上的負重感消失，她回過神來，只覺得他打開了自己身上勇氣的開關。

那是他第一次與她有真正意義上的肢體接觸。

正式答辯時，唐一桐才意識到江澄訓練時對她的“刁難”是多么有必要。對手都是混跡賽場的專業辯手，牙尖嘴利，名不虛傳。

發言前江澄看了唐一桐一眼，她長舒一口氣，腦海中映出他深邃的眸子，再次開口時，已是字字珠璣……

具體的細節她記不清了，總之校辯賽很成功，南大連續三年奪冠，創下本市奇跡。

唐一桐不在乎奇跡不奇跡，她只記得那天下午陽光很好，江澄對她說：“你很不錯。”回宿舍后她終于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個好覺，夢里似乎還殘留著他大掌落在她肩頭的力度。

第二天，她意外地收到了江澄的消息，他在宿舍樓下等她。

她濕著頭發，踩著人字拖著急忙慌沖到樓下，十一月的天氣，冷風吹的她腦殼生疼。

江澄見她哆哆嗦嗦跑來，蹙了下眉，摘下了自己的圍巾把她的腦袋裹了個嚴嚴實實。然后遞給她一個精致的袋子，唐一桐知道那是一個著名的化妝品奢侈品牌。

江澄并不委婉地表達了自己一見她就牢牢記住了她厚重華麗的黑眼圈這一事實。

唐一桐紅著臉道謝，江澄擺了擺手，意思是組員福利。

從那天起，唐一桐就從一個洗完臉只涂史努比面霜的糙漢子變成了護膚達人。她天生底子好，標準的鵝蛋臉上一雙甜美的杏眼，精致挺翹的鼻梁和嫣紅的櫻桃小嘴更是加分，再加上精心呵護，很快就被偷拍掛到表白墻上，順便被一眾外語系同仁評了個系花。

……

那眼霜唐一桐珍藏了兩年，后來和江澄分手后，那昂貴的精華連同信件筆記口紅等等與江澄相關的東西，都被她付之一炬。

想來想去還是難過，唐一桐翻身坐起來，再次打開燈。

刺眼的白光晃的眼睛生疼，適應了好一陣要命的酸澀后，她拿出手機，卻不期然發現，時隔兩年，江澄又再次火了一把。

BBS上清一色的夸他顏好球技佳，更有不少學妹分享了他在賽場上叱咤風云的照片。

唐一桐猶豫了下，找了一篇點贊最多的帖子，點開圖片。

嗯，不得不說，拍照技術不錯。

雙擊放大，她清晰地看到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堅毅。

堅不堅毅是和她沒什么關系了，唐一桐這樣想著，連按兩下返回，猶豫了下又點了回去，然后，長按，保存。

嗯，沒啥別的意思，就，這人臉長得確實還行。

唐一桐如是想著，心滿意足地關了燈，側身闔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