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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尾聲

叔云這邊才不管季咸心里翻涌怎樣的情思,拉著她的齊郎和小妹就跑。

走出一段路,季陳才從一系變故中清醒,她想明白了,掙脫了叔云的手就扭頭跑了回去。

“你干什么去!”叔云氣急敗壞邊追邊喊。

“我有重要的東西落下了。”說完,季陳便隱沒在人群中,不見身影。

“這死丫頭,能有命還重要嗎!”叔云停下了腳步,氣急敗壞跺腳,“指定去找那個季咸去了。”

“莫急莫急。現已日落西山,歸家人這么多,不把自己走丟就算萬幸了,更遑論尋到季咸了。”齊珩一邊給叔云扇扇子降火一邊安慰她。

叔云聽他一番話,更急了“小妹要是走丟了,全怪你這烏鴉嘴!”說罷,就急沖沖地去找季陳。齊珩自知說錯話,不敢發一言,只好死跟著叔云,順帶著留意季陳。

季陳不知道叔云兩個人有多急,往回跑的時候,只覺得路途遙遠。她也沒有想過什么后果,只是覺著,對上季陳那樣的眼眸,好像就懂了他的嘆息,他的驕傲。也就舍不得把他一個人留在那里了。

春風過耳,溱水泠泠,天邊絢麗的紅霞,腳下爛漫的花朵。季陳通通都不在意了,只想著再快些,再快些,就能帶季咸回家了。

叔云和齊珩找到季陳時,她正對著溱水發呆。這時月已經隱現在天際,溱水之濱空曠而寂靜,季陳的背影竟也添了幾寸寂寥。

“小妹別傻站著了,回家吧”

季陳玩似的甩了甩袖子,回過頭就是粲然一個笑,“走罷,回家”

叔云和齊珩跟在她身后走,叔云悄聲說:“怎么感覺小妹不太對勁兒。一句話也不說,就是笑,那笑比哭還難看。”

一程山水漫漫,水聲奔騰中夾雜著齊珩似有若無的嘆息

“情之一字,嘆奈何!”

時間匆匆如溱洧二水奔騰向前,四月農忙,五月叔云遠嫁,六月征兵,八月戰事四起。

鄭國四通八達,土地肥沃,是龍虎相爭之地。每起戰事,季咸的母親都勸她早早尋一歸宿,好在亂世中有依靠。嫁鄰里,嫁他鄉,嫁給走街串巷的挑貨郎也成。

季陳總說,亂世中人命如草芥,哪有誰能依靠誰。可每次這樣搪塞母親時,她就會想起溱水河畔的少年,想起迎風而起的發帶,想起那株開得熱烈的芍藥。

自上巳節一別,季陳就再也沒有聽過關于神巫季咸的消息。現在世道太亂,也不知他怎么樣了。

年底叔云寄了信過來,她與齊珩感情很好,只是遲遲沒有身孕。明年大巫祝還會來,叔云打算上巳節返鄉來祈愿。

轉眼就三月三了,戰事也結束了。鄭國百姓并沒有因戰事而消沉,反而在戰爭中那些隱忍和離亂都隨著春意一齊迸發出來,如同竹筍破土后,節節飛快地生長。今年的上巳節比去年更要繁盛熱鬧。

叔云前幾日剛回來,今日又邀季陳一同去溱水河畔,反倒是不愿意和齊珩一塊去。畢竟嫁人后和年少的好友相隔千里,再見一面比登天還難。可見到季陳就傻眼了,季陳一身勞作的舊衣服都沒換,頭上就插了支竹簪,樸素簡單地很。

“你就這樣去?這樣過去誰能看上你呀,我的傻妹子。”頗有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剛干完活,來不及換衣服了,去遲了就見不到巫祝了。”季陳不在意地笑著。

叔云將季陳摁到梳妝臺前的矮凳上,拿起梳子給她梳起發髻來“其實給你們寄信不久,就發現有了身孕。前幾日回來太忙了就忘記告訴你了。”

“當真?沒想到我就要有小外甥了。”季陳一下子跳了起來,樂得原地蹦了起來。隨后又板著臉責怪道:“有了身孕就該好好養著,那你還舟車勞頓大老遠跑來干什么!”

“離家太久就想回來,而且我這心里總是為你擔憂,這次回來怎么也得給你找個好人家,讓你在亂世中好歹有個依靠。”叔云又擺正季陳的身子,重新給她梳妝。

“都說是亂世了,保不準今天剛找的男人明天就被抓去充兵了。”季陳不在意地調侃。

“你是不是心里還想著什么季咸的”叔云看似不經意地發問,眼睛卻時不時地瞟著季陳。

季陳聽到他的名字,斂下眼眸沉默不應。今日無風,門前大樹的葉子卻發出了輕微的沙沙聲,惹得蟬鳴一聲又一聲。

“怪不得叫他神巫,不知道給你下了什么迷魂藥,讓你念念不忘至此。”叔云看季陳沉默的模樣開始喋喋不休“也是奇怪,那時候大家都怕他,你怎么不怕,還要回去找他?”

“齊珩說出他的身份時,我也有點怕。”季陳接上話,頗有些打抱不平“可轉念一想,人的生死禍福早就是注定好的,又不會因他一句話能改變。世人不愿意面對自己的禍事悲涼,就將怨氣推給他,無故讓他承了這不白之冤。”

“是啊,現在想想那季咸果真是豐神俊逸的少年郎。”叔云聽了她的話有些遺憾地感慨到,“前幾月聽說他給壺子看相,結果瞧了幾次都看差了。神巫的名聲雖不保,瘟神倒也沒人喊了。”

季陳心底起伏的波瀾從眼睛里泄了出來“你,你可曾知道他的下落。”

“我也是聽大家伙傳的,再說他四海漂泊,誰能知道他的下落。”叔云為季陳插上刻有芍藥的骨笄,端詳著鏡中的季陳“不錯,再換一身漂亮衣服,那你就是天仙了。”

“他自負才高,經此挫敗,也不知道如今什么境況?”季陳的心思在叔云帶回來的關于季咸一星半點的消息中,哪管什么梳妝。

“還想著他做甚,去年你空手回家,被叔余那蹄子嘲了好一陣子。今年投壺仍以芍藥為彩頭,我一定幫你拿回來,看誰還敢笑你。”叔云想起叔余還恨得牙癢,“對了,我請都城最好的繡娘給你做了衣服,待我回家取上給你換上,咱們就出發。”說罷,提腳就走了。

季陳還在恍惚,就任由叔云風風火火地去了。自己走出家門,兩手托腮坐在石階上。只聽見遠處傳來斷斷續續的歡笑聲,可見又是怎樣的一場盛會。

“這位姑娘愁容滿面,所為何事?”清越的聲音響起,似乎還帶著笑意。

季陳騰地站了起來,就看見季咸斜倚在樹枝上雙手報胸,陽光透過層層葉子,在他身上打上斑駁的光影。他雙眼微閉,嘴角還噙著笑,活像上去曬太陽的。

季咸旋身后輕巧落地,一步步向季陳走來,身上還帶著風塵仆仆的匆忙,不像是遠來客,倒像是歸家人。

“傻了?”季咸在季陳眼前擺了擺手。

季陳見到他的時候,心里藏著的不可言說的情緒翻涌在一起,雙腿都有些站不住了。一雙麋鹿似的眼睛蒙上一層水霧,只死死盯著季咸。看著季咸步來,依舊少年風流逍遙的模樣,她突然覺得有天大的委屈襲上心頭。

故意輕描淡寫道:“真是稀客,可惜我沒時間招待你。我郎君說要給我贏來最美的那株芍藥,我要趕過去看他比賽了。”季陳的聲音終于不發顫了,露出得意的笑來“不同你說了,我先走了。”

季咸聞言,強壓住漫開的笑,但那笑意全從眼睛里泄了出來,挑了挑眉,貌似可惜實則又很是狡黠道:“那可真是不巧了,”季咸變戲法似的拿出那株芍藥“我已經贏回來了。”

季陳大窘,一張臉都漲紅了,仍然嘴硬道:“那便是我郎君技不如人,真是可惜了。”季陳避免和他正面交鋒,又坐回門前的石階上。

季咸剛在樹上的時候就將叔云和季陳的對話聽得一清二楚,知道季陳在扯謊。

他順勢挨著季陳坐了下去,看著遠處的浩淼青山,閑話似的說道:“你那郎君本事太小了,投壺比賽都贏不了。不如,”季咸停頓了一下,轉過頭對著季陳說,“我做你的郎君。”

那話說得赤誠而坦蕩,惹得風都停了腳步,桃花也偷偷紅了臉。

四目相對間,似乎有星火噼啪迸射,連周圍的空氣都燥熱起來。再不抽身離去,就要沉溺在這星火中,從此萬劫不復。

季陳匆忙避開他的視線,語氣慌亂地責罵他:“呸,我才不會跟你,我都有了相公了。”邊說邊起身,想要離他遠一點。

季咸拉住她的手,一下子笑了起來:“少誆我了,我早就聽到你和叔云說的話了”他把季陳拉來,話中繾綣著無限的情思“我也很想你。”

自去年一別后,季咸去了很多地方,看慣了多少戰亂中的死生離別。才覺生命之短暫如蜉蝣朝生暮死,浮名更是微若塵土,不值一提。于是在給壺子看相時故意裝作技不如人,后又一路穿五洲四海披星戴月而來,到了溱水河畔一舉贏下那株芍藥。

可是到了季陳家門前卻又躊躇不決,這分別的一年太長了,長到足以忘記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所幸他與季陳傾蓋如故。

季咸將手和季陳的扣在一起,頭靠在她的肩上,雙眼閉著,陽光暖洋洋灑了一身,那樣子真像是睡著一樣。

季陳被他戳破本來很惱,但是她的謊話也只是試探,是累積一歲的思念與擔憂。闊別良久,當季咸表明心意時,她的心里早就填滿了歡喜。

季咸看起來很累,靠在季陳身上就睡著了。幸而所有的生靈都悄悄的,除了樹下那只秋千不聽話地晃了幾晃,驚動了蝴蝶蹁躚。

惟愿時光稚稚長。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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