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陸裕書便出了門。

出了院門，便見隔壁的吳大娘端著水盆出來倒水。

“小伙子，你醒了？”她瞅見陸裕書熱情招呼。

“是。”陸裕書點點頭。

吳大娘繼續說道：“這老房子空了有些日子了，要是缺了什么和大娘說，大娘幫著補上。”她臉上滿是笑意，一臉慈祥望著這年輕男子。

陸裕書臉上也浮起一絲笑意，溫聲道：“已經很好了。”他望一眼闔上的院門，又開口道：“吳大娘，陸某須得出去一趟，大娘可否幫忙照顧一下她。”

見他一雙眼睛懇切望向自己，吳大娘笑著應下了，卻又問道：“你去哪？要不讓我家那口子送你一段？”

“不必了，我一人便可。”他擺擺手，已經麻煩了這戶人家許多，不好再開口。

聽到他拒絕，吳大娘倒也臉色未變，開口道：“那你放心去，你媳婦有我照顧，沒事。”

聽了這話，陸裕書臉色浮起大片紅色，說話也不再穩重，磕磕絆絆道：“我們不是，”

“誒呦，”吳大娘拍手道：“行行行，不是，你就放心去吧。”年輕人總是臉皮薄，她明白。

陸裕書愣在原地，想解釋可對方卻是一臉我懂的表情，他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好道別轉身離開。

望著他遠去背影，吳大娘不住感嘆：“這小伙子多好。”

“什么好？”不知何時，吳大伯出現在門邊，他穿著身粗布衣裳，探著身子隨吳大娘視線望去。

見自家男人突然出現在身邊，她瞪他一眼，輕拍一下，開口道：“當然是那小伙子，人長得也俊，說話也溫和。”

見身旁男人不語，她繼續道：“我看他倆有戲。”

男人皺皺眉，似乎反應過來說的是誰后，頗為不同意：“這怎么看得出來？就這容貌就不太相配。”

吳大娘瞪他一眼：“你看小伙子那小身板，愿意背姑娘走那么遠山路，不是喜歡是什么。”

男人哼一聲：“說得好像你親眼看見了一樣。”

“我不是聽你說的嗎？”她心虛笑笑，“你說，要不是恰好碰上你救下，是不是還得背著走好長一段路？”

說完她又提高聲調道：“再說了，長相這都不是問題，你看咱們村那秀蘭，她有她家那口子長得好嗎？不照樣兩人甜甜蜜蜜。”

男人卻是搖搖頭：“她家那口子，你說孫谷山？”

“一個大男人干點什么不好，非要入贅？”他臉上露出鄙夷神色，“你等著看吧，長久不了。”

二人又是低聲議論一陣村里八卦，這才各忙各的去了。

鎮上，陸裕書問了幾個路人，得知了當鋪方位。

也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看見那家興隆當鋪，樣子頗有些氣派，門口一邊高墻上寫著個大大的當字。

大門左右兩邊刻著副對子，“東西當鋪當東西，南北客商通南北。”

他正遲疑時，門口便有個小二招呼：“客官，您是要來當東西嗎？咱們家百年老店，鎮子上找不出二家了。”

他說著，快步跨過門檻，趕到陸裕書身邊，伸手指著這當鋪牌子：“您看我們這店做長久生意的，您放心。”

他彎腰伸手，做出個請人的狀態，“您可以放心進去看看。”

陸裕書見他如此熱情，倒也沒拒絕，自己此行也確實是來當鋪，便點點頭，邁步進了這鋪子。

一進門便是扇巨大屏風，完全將鋪子里與鋪子外景色隔開。

小二輕聲道：“您繞過這屏風便是了，讓店里朝奉幫您看看當的物件。”他說完便又走到一邊忙活去了。

陸裕書繞過屏風，這屏風遮住了不少光亮，屋子內有些暗，他環顧四周，向一邊柜臺走去。

四尺高的柜臺上豎著不少圍欄，只有幾扇小窗。

其中一扇窗子后露著一人上半身的身子，那人窄長臉，臉上活沒有二兩肉，骨骼清晰，一雙細長眼睛沒什么精氣神地瞥一眼陸裕書，一手摸摸唇邊兩抹小胡子，開口道：“當什么東西啊？”

“一塊墨玉。”陸裕書邁步走近。

饒是他身材挺拔，可對方倚在那高高柜臺上，也使得他不得不微抬頭看去。

“嗯。”小胡子閉著嘴，無精打采地應一聲：“拿過來看看。”他居高臨下望著這身穿破舊藍衣的男子，一個字也懶得多說。

就這穿著，還來當玉，別不是什么破石頭。

正想著，卻見一只白皙修長的手遞上一塊墨玉，他一下愣住，這手可不像干粗活的人，倒像是那家公子，這玉乍一眼看過去也是成色頗好。

他呼吸都放慢幾分，雙手小心接過那墨玉，湊到眼邊。

這玉并未雕刻什么，只打磨成圓形，上面一個小孔穿著黑色繩子。

小胡子手都有些顫抖，眼前這墨玉，摸起來便知不是俗物。

這墨玉便依據石墨入沁形態分為點墨、聚墨、全墨。這全墨最為罕見，可手中這塊竟是全墨，這玉通體黑色，黑如純漆，細如羊脂。

這可是他第一次摸到成色如此之好的墨玉，更何況這玉還不曾雕琢，若是請了大師雕刻，那價值又該如何？

他感覺手心都在出汗，連忙就衣服上擦擦手，這才繼續捧著這墨玉，聲音也染上幾分顫抖：“活當還是死當？”

“活當。”陸裕書望著那墨玉，心里暗下決心，元冬他們應該能很快找到他，屆時將這玉贖回來便是。

“咳咳。”小胡子清清嗓子，開始了他的表演。

他皺著眉，轉動著那墨玉，挑剔道：“這玉成色不勻，玉質也不算細膩，這品相著實差了些。”

他邊說邊小心觀察陸裕書反應，卻見他神色淡然，沒有氣憤也無失落。

這倒使他摸不著頭腦，不過話都說了，總要繼續演下去。

“這樣吧，”他撥著算盤，伸出一個手掌：“五百兩。”

聽了這話，陸裕書眉頭微皺，這墨玉是高人所贈，心意最重，倒也未曾請人看過價值。

可這樣的品相說值黃金千兩也不為過。

見他皺眉，小胡子慌張起來，這墨玉可不能落到別家去，連忙改口：“這樣吧，八百兩。”

陸裕書也明白這當鋪大約是要壓價的，于是開口道：“要現銀。”

“好好好。”小胡子連忙點頭，他取出當票提筆道：“咱們這個活當呢，當金確實少一些，您若是不滿意，可以選擇死當，一定給你一個滿意價格。”

陸裕書微搖搖頭：“不必了。”

小胡子愣一下很快低頭繼續寫當票，他倒也不急，看陸裕書衣著普通，又要現銀想來是家里出了事情，這利息恐怕他也付不起，等那時，這墨玉便是自己所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