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楚月便出了門，她決定以后每日早出晚歸，幫著法師早日助殘影族人重入輪回，她也好離開這兒，到下個地方去。

可是女配黑化的地方都會有男主啊！想到這，她低頭一腳踢開地上碎石，望著那不規則的碎石在地面上翻滾出一段距離，停在一雙靴子前。

她順著那黑色靴子抬頭望去，便看見熟悉面孔。

“沈宣。”她驚喜喊出聲，撲騰著手臂向他跑去。

站在他面前，因著男子比她高一頭，她微仰著頭，臉上笑容還沒消失：“你怎么在這兒？”

沈宣一轉身：“你不也在這兒。”他臉上浮起一抹笑容，卻還嘗試著板下臉。

“你也是來看法師作畫的吧？”楚月邁到他身邊，望著遠處的洞口，突然扭頭好奇道：“你住在哪家客棧了？”

昨日他非要先送自己回陸府，送到后才轉身離開。因此，楚月也不知他住在何處。

沈宣微仰頭，下巴指指一旁大樹，那樹干異常粗壯，估摸要兩個人才能抱住，其上枝葉繁茂，倒把日光遮個嚴實。

“你？”楚月看得皺起眉，荒郊野嶺的怎么能住人。她早應該問清楚的，他身上又沒錢，如何找地方歇息。一時間，楚月頗有些自責。

沈宣似乎看出些什么，他隨意道：“洞中都住得，這里又算什么。”他語氣慵懶，神色也滿不在乎。

曾經的傷痛如今被這樣輕飄飄說出來，楚月望著他，一時覺得他應該是真的從之前悲痛中走了出來，如今已經能隨意提起那段往事了。不過長久的囚禁勢必會在他心下留下烙印，如今只希望時間能催淡些了。

楚月遲疑開口：“可是，”她伸手去拿腰間錢袋，玩笑語氣道：“送佛送到西，我覺得我應該再給你找個住處。”

袋子里的銅幣碰撞出清脆響聲，沈宣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他點點頭，戲謔道：“嗯，但聽起來，你應該沒我有錢。”

盡管雙眼覆著布條，但他得意的神情仍是異常明顯。

“你少得意了。”楚月一扭頭：“我不信。”她面頰鼓起，眼睛轉動著悄悄觀察著男子反應。

沈宣挺直身子，一手隨意伸進袖子，低聲道：“伸手。”

楚月伸出左手，沈宣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

她不明所以，抬眼望去，他這才止住笑，聲音如山澗流水般清澈：“兩只手。”

“哦。”她又乖乖伸出右手，兩只手并住，掌心沖上。

沈宣掏出一個錢袋，拉開口子，傾倒在她手心，那銅錢很快便堆作一座小山，快從她手掌邊溢出。

他抖抖錢袋子，滿意地看一眼她張著嘴，驚訝的神情。

楚月看看手里的小山，又抬頭望一眼忍著笑意的男子，驚訝開口：“你哪來的錢。”

沈宣拍拍衣衫，解釋道：“算命掙來的。”

“你，會算命？”楚月心里疑問更大，她盯著沈宣，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

“昨日似乎是頓悟了，一時間還真的算出不少東西。”沈宣轉過身走了幾步。

“真的？”

聽著眼前女子帶著好奇的聲音，他轉身湊近幾步：“這是自然，算得不準也不會有這樣多的錢。”

“也是，”楚月低頭看著自己手中一大把銅錢，點了點頭。

沈宣突然開口：“你若不信，我再替你相面。”

“我沒不信，”她話未說完，沈宣已經俯身猛湊過來，他的面容近在眼前，彼此的鼻尖都要觸碰到。她嚇得將捧著銅錢的手又抬高幾分，似乎要借此隔開二人距離，身子也不禁后仰幾分。

一時間，二人均是無言。但楚月望見男子的雙唇微張，縱然有布條蓋住雙眼，卻仍覺得他臉上閃過一絲落寞。

她蹙眉，正懷疑自己是否眼花，沈宣已挺直身軀，邁步走開，只留她一個背影：“算出來了，你沒什么財運，這錢你留著自己花吧。”

“沒財運？”這話讓楚月一激靈，她看著手中銅錢，怕不小心碰掉，也不敢動作太大，又急忙追問道：“那我能買得起房嗎？”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沈宣收起失落神色，轉身過來，拉開錢袋，將她手心中銅錢又拿了一把裝回去。但這次卻是更加小心地避開她的手心，低聲道：“你的錢袋就那么大，裝得下多少錢。”

他一邊說，一邊將那小山般銅錢裝回袋子。

“若是京城的宅子，恐怕是買不起的。別的地方倒還有可能。”他扎進錢袋，拋到她手心，又繼續向洞口方向走去。

楚月邁步追去，卻感覺今日沈宣步子又大又快，她始終追趕不上，終于小跑兩步，這才趕上前去。

“你的錢袋。”她塞到沈宣手中，這才繼續向洞中走去。

沈宣停住腳步，望著手里錢袋，這一刻，他有些希望那日幻境是真的。他無力地笑了一下，又邁步追上去。

楚月望見昨日清晨還一片空白的絹布，如今已被描好了輪廓，那是位低眉的菩薩，眼神中滿是憐憫之意，他俯瞰眾生，又似乎隨時會出手解救沉溺于苦海之人。

一旁延頌正調著顏料，他神情專注，只是握著筆的手微微顫抖。楚月望去，見他唇色慘白，眼睛也布滿血絲。

“法師？”楚月覺得他臉色實在太差，“你還好嗎？”

延頌望向她，沉聲道：“無妨，只是貧僧的畫作未完成，心中不安，所以不曾休息。”他抿唇，將那后半句壓了下去。

他已感到自己身體快要到極限，看來那忘川河水的確不是凡人所能碰的，也難怪橋上那位女施主認為他是不想活了。

“阿彌陀佛。”他低聲念出，感嘆自己已犯了戒，說了誑語。

他艱難地再拿起畫筆，控制著手臂別再顫抖，為那畫作添色，這一環是助殘影族人入輪回的重要一環，只有誠心作畫，才可得地藏王菩薩的肯定。

為此，他也不得松懈。

楚月見延頌神情堅定，可臉色卻很差，又開口問：“法師，我能幫上什么嗎？”

延頌低聲道：“多謝施主好意，但此事，貧僧一人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