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末亥初,初更已過。百里歌這才悠悠從昏睡中醒來,伸了個懶腰,發現小柒早已不知去向,便推門出房,走在庭中。
此時天色已黑,皓月當空,徐徐月光投射到庭院之中,使百里歌隱隱有種朦朧之感。當下抽出折扇,一邊繞著回廊散步,一邊哼了幾曲。
須臾之后,百里歌實覺閑來無事,便縱身一躍,跳到房椽之上,此時百里歌居高臨下,俯視著整座百里大宅,見闌珊之處不時有幾個小仆提著燈籠急走,心道:我雖不像他們這般忙碌,但最近幾日,屬實瑣事繁多,幸好有爹爹袒護,我這才逃過一劫,不然今日若是真挨上那幾十大板,恐怕我現在早已不省人事了。
感受著被清風拍打到胸前的衣襟,不禁想起十二年前那三位天仙下凡之飄逸,他又想:不知何時我也能像爺爺和天仙那般,可御劍飛行,逍遙三界?反正當下我也無事,倒不如就去找個酒樓大吃一番,正好發泄發泄最近心中的濁氣。
隨及,只見一道黑影從房椽之上躍起,接連在幾處百里大邸上跳了幾回后,杳然不見……
青庸城鬧市
此時正逢初、次二更交替,官道上甚為熱鬧,百里歌輕搖折扇,四顧而望,只見周圍布滿了商賈小販,張燈結彩。閑步在人群中,又見笙歌處處、行人比肩。
游手好閑之際,突瞧見一大店,橫匾上寫著:醉仙樓三個大字,心想:咦?這酒樓是何時所設立,怎我在青庸城生活這么久,現才知道有這一處好地方?嘿嘿,今日被我撞見,當真是僥天之幸。看來我今日當真是要大飲大醉一番了。
走進店門,見百里歌白緞長袍、手持折扇,那機靈店伴一眼便認出,忙笑著迎上來,道:“呦,這不是大名鼎鼎的百里少爺嘛,今兒是什么風把您給吹來啦,不瞞您說,您來得可真巧,今日正逢敝店開業,酒水菜肴都有折扣,來,少爺您樓上請。”
百里歌微微頷首,幾步便隨這名店伴去了頂樓,心道:我說怎么呢,原來這是家新店,新店開業,我便來至,還當真是有些幸運。不過希望這里的酒菜別令我掃了興致,如若真的好吃,下回我便叫小柒那丫頭再陪我來一次。
似是見百里歌只身一人過來,那店伴不禁狐疑道:“百里少爺,今日是您一位嘛?還是說您在這里約了人?”
百里歌把扇子一閉,微微一笑道:“沒錯,今日確是我一人前來。”
那店伴見百里歌心情愉悅,倒也歡喜,應和道:“好說好說,別說是您一人,就算是十人,敝店也伺候的來。”
很快,百里歌便在頂樓一隅入座,他雖是一人,但面前卻擺了一大圓桌,倒也正合他意,他把各種名肴酒飯都點了一遍后,便仰頭靠后,閉目養神。
期間,他被一陣胡嚼亂咽之聲吵醒,扭頭一眼,只見不遠桌旁坐著一虬髯大漢,左手一個雞腿,右手拽著一瓶酒,吃的正香。
百里歌看到此處,也是不禁一陣好笑,隨及接著閉目休息,不加理會。
一盞茶時分,酒菜便一一被奉上,金錢吐絲、魚卷燕窩、滑溜鵪鶉、宮保雞丁、龍銜海棠……全然都是上好的宮廷菜肴,若不是百里歌仗著家大業大,財力富余。若換做是尋常市井百姓,那可當真是無福享受了。
付過賬,百里歌肚子正餓,便開始大吃大喝起來。只見桌上還擺著一瓶陳年佳釀,原來是方才這店伴特意贈送的,說是本店招牌,特此相贈。
百里歌見這茅臺是一白玉瓷瓶所盛,燈光照耀之下,瓷瓶之上熠熠生輝,百里歌將瓶塞扒開,霎時間一股醇香熏美之氣飄然而出,馥郁濃香頓時散遍了整層閣樓。百里歌輕嗅之下,當即大贊道:“好酒,好酒!”
百里歌倒提酒瓶,對著瓶嘴就是幾口,咕咚咕咚之下,隨著烈酒下肚,百里歌只覺喉嚨中傳來一陣陣火辣之感,好不爽快。
正喝到酣處,忽見幾名蒙面黑客破窗而入,百里歌當下酒瓶,矍然一驚。之間幾人手中各提一把彎刀,眼中殺意猶勝。為首一人當先進來,見百里歌身前的圓桌隔路,便一腳踢開,碗瓶酒水當即撒了一地。
百里歌大怒,登時便要發作,但見當先一人早已朝著廳內飛奔而去,其余四人也是如影隨形般,魚貫而入。
不一會兒,只見五人將方才那虬髯大漢圍在垓心,為首那人當先喝道:“賊廝鳥,我看你還能逃到那里去?得罪了王公公,哼,今后你就別想著有好日子過,”說著右手一揮,道:“拿下了!”
那虬髯大漢雙手環抱,斜覦著眼前幾人,蔑笑一聲,道:“張曉年,你也不撒泡尿好好照照,就憑你們幾個歪瓜裂棗,就想把爺爺拿下了?嘿嘿,當真是好笑,不過你們今日來得正好,爺爺這悶酒喝得正煩得慌,過來幾個人叫我打一頓倒也解氣。”
說罷,掄起一把椅子便朝其中一人頭上砸去。那蒙面客倒也反應不慢,一刀下去,木椅便被斫為兩截。
那虬髯大漢心中一愕,頓時酒意醒了一半,暗道;好快的刀法,怎么今日派來的人如此厲害,若是其余四人修為亦是如此,只怕是要壞事。
不等那漢子反應,其余三人便沖將上來,四人一漢斗在一起,那虬髯大漢倒也有些本事,竟不使兵刃,憑著兩只醋缽大的拳頭游斗在四人之間,膂力奇大。
那為首的蒙面客拉下面罩,站在一旁掠陣,面上氣定神閑,絲毫不顯慌亂之色,似乎對眼前一戰胸有成竹。
百里歌卻在一旁瞧得暗暗吃驚,以他自己四階劍客的修為怎會看不出面前幾人均非庸手,面前這四位蒙面客都皆在三階劍客上下,而為首站在一旁那個叫張曉年的人,靈力純度更是處在六階劍客左右,更是比自己的世兄賈浩還要強上幾分。
而這滿面胡腮的虬髯大漢,靈力修為同百里歌一樣,也均是在四階,但他同時面對四人聯手,一時之間,難免有些捉襟見肘,漸漸抵御不住。
刀光劍影間,頂樓的賓客早就嚇得四散而逃,除了蒙面客、百里歌幾人外,飯堂之上竟是空空如也。
伴隨一聲嚎叫,那大漢背后突被其中一人劃了一道,右肩之上鮮血直流。那大漢一個回身,重拳狠狠砸在偷襲那人臉上,與此同時,那人也隨及被打得倒飛而出,身體猛地砸將在飯桌之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又過得一會兒,其余三人蜂擁而上,此時那虬髯大漢右肩負傷,漸漸開始招架不住,數秒之間,身上又多了幾處刀傷。
百里歌本方才就對著幾人踢翻自己飯桌之事有所不滿,此時又見他們恃眾凌寡,當下便滿心懷有憤憤不平之意,借著酒勁,站起身對著那幾人喝道:“打攪我的飯局,便想一走了之么?兀那幾人,快快賠我酒菜來。”
幾人聽到此話,當下便停止打斗,張曉年依舊站在原地,斜睨百里歌道:“小畜生,你算哪來的東西,敢對本官這么講話?方才踢你飯桌那是瞧得起你,少來給臉不要臉!”
百里歌從小到大都是一族之寵,身邊丫鬟侍衛平日里對自己都是畢恭畢敬,更別提什么大呼小叫了。眼前聽得這人對自己如此辱罵,登時氣得暴跳如雷,不管三七二十一,抽出折扇便想那人揮砍過去。
其余幾人包括那虬髯漢子都站在一旁暫時罷手,瞧著一言不合而立時動手的二人,那四位蒙面客不禁心中暗暗好笑,他們帶頭之人張曉年可是當今圣上嫡親鄒王爺府中寵臣,宦官王齊賢之首席御用侍衛。
其實力修為可見一斑,六階劍客,與尋常的兵丁勁卒相比,那自是身手不凡了。
他們只道眼前的這位錦衣公子爺是為紈绔子弟,目中無人。方才大言不慚地與自家首席侍衛叫板,那簡直可稱得上是自取其辱。于是當下幾名蒙面客或站或坐,那模樣似是準備好好看一場熱鬧了。
不光是他們這么想,就連一旁的那虬髯大漢此時也是連連搖頭,對這位出手相救的白緞公子殊是不為看好。
雖說百里歌僅有四節劍客修為,但他自小變得百里御等高人指點,靈竅中又有幽冥劍靈護體,其靈力精純程度甚至要超過一些劍士強者,對于這點,他自己也是早有察覺,方才會有底氣與張曉年一較高下。
兩人簡單斗了幾招,張曉年便大驚之色,起初他只道百里歌是個口出狂言的妄人,但一交手之下才發現,對方修為竟絲毫不遜于自己。雖說他最后還是有把握憑借一己之力將其制服,但也需得鏖戰一番,張曉年哪里肯等這許久,當下便暗運靈力,準備一招之下將百里歌立時擊殺。
張曉年萬萬想不到,剛才他的一番言辭,早就使這位手持折扇的公子惱羞成怒,百里歌此時發覺對方實力不過如此,雖有六階修為,卻還遜于世兄賈浩幾分。當下得理不饒人,欺身而近,提氣暴喝:“舞扇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