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看到周青又生氣又傷心，沈小棉上去拉了拉她的衣角。

周青眨了一下眼移開目光，面色很快恢復自然。

“雖然我們的想法不一樣，但謝謝你關心小棉。”沈泊舟道：“她是我妹妹，我會盡我所能送她上學，這個請你放心。”

他這么說，倒顯得她多管閑事了。

周青沒有什么想說的，只在臨走前說了最后一句，“你在時代廣場的那份工作，其實也是婉婉幫你聯系的，她叫我不要告訴你。”

沈小棉望著周青遠去的背影，小臉垮下來，“哥哥，你真的很不討女孩子開心。”

她抱著書包從沈泊舟身邊走開。

沈泊舟下意識看了一眼右手，想起昨天他把李婉婉推到地上的畫面。

沈小棉把箱子里剩下的東西整理好，準備帶回家，突然發現什么，飛速把自己的書包解下來翻了一遍。

書包里果然少了一樣東西！

她看了一眼小堂妹，站在地上有些氣。

恰好這時候嬸嬸撩著透明塑料簾進來，對沈泊舟招呼，“來接小棉走啊。”

沈泊舟應了一聲。

“哥哥。”沈小棉攥著書包開口，“我的鋼筆不見了。”

沈泊舟問，“什么鋼筆？”

“剛剛那個姐姐給我買的。”沈小棉的聲音溢出一絲委屈。

“別急。”沈泊舟道：“你找找看。”

嬸嬸似乎聽出了什么，立刻扯大了嗓門問，“丟什么了？丟哪兒了？”

“我的鋼筆。”

沈小棉抱著書包道。

沈泊舟一聽到嬸嬸的大嗓門就頭皮疼，勸沈小棉，“哥回去再給你買一個。”

平時被拿了什么東西沈小棉都不心疼，可這次不一樣。

“是那個姐姐給我買的。”

她很在意。

沈小棉抱著書包不肯動。

沈泊舟不知道該怎么辦。

“是佳意拿了吧。”嬸嬸立刻會意，朝閨女嚷道：“佳意，快把東西還給你小棉姐姐，什么好東西媽不能給你買。”

穿蕾絲洋裙的小姑娘手背在身后，一條腿在地上劃了劃，“那個鋼筆好好看嘛。”

“好看也是人家的，快還給人家。”嬸嬸道。

嘴上這么說著，人卻在里頭抹桌子。

一點誠意也沒有。

沈小棉幾乎能猜到后面會發生什么。

嬸嬸說了佳意兩句就不說了，然后哥哥會勸她算了，把東西送給小堂妹。

好幾次都是這樣。

果然，沈泊舟上前一步，對嬸嬸賠笑臉，“嬸嬸，不用了，佳意喜歡就送給佳意吧。”

“我回頭說佳意。”嬸嬸笑道：“讓她用完了就把東西還給小棉。”

“不用，送給她了。”沈泊舟拍了拍佳意，“小棉是姐姐，讓讓她也應該的。”

話音落地，一旁沈小棉的眼淚猛地從眼睛里滑出來，啪嗒砸在地上。

“行，那謝謝你了。”

嬸嬸在里頭隨意說了聲謝。

好像對這樣的事情早就習慣了。

沈泊舟轉身，打算拉著沈小棉回家。

才發現妹妹哭了。

她沒有什么表情，眼睛也沒有紅，眼淚掉得既冷靜又克制，好像明白自己不該哭，但淚水就是控制不住從眼睛里掉了出來。

“哥哥，我們回家吧。”

沈小棉背起書包，聲音里聽不出一點哭腔。

沈泊舟卻怔在原地，心里又酸又澀。

他第一次看見妹妹哭。

她十一歲了，第一次哭。

想起來令人吃驚，過去的十一年里，小棉被父母冷遇白眼，被同學嘲笑，從來都沒有哭過。

今天卻因為這么小的一件事哭了。

“跟你妹妹的人生比起來，你那點可憐的自尊更重要是嗎？她沒有書念，天天在大街上頂著烈日殺鵪鶉，又是灰又是血，才能找你嬸嬸借到可憐的五百塊錢，這些都沒有你的自尊重要是嗎！”

周青說過的話還在耳邊，壓抑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一直忙著給沈小棉掙學費掙補課費，彌補父母虧欠她的，甚至多讀了兩個高三，覺得自己很艱難，很苦。

卻好像忘了小棉是什么感受。

妹妹是什么感受呢？他不知道。

因為她太懂事，太乖了。

不懂事的孩子什么都有了，懂事的孩子卻會被忽略。

如此殘忍而又真實的道理。

沈泊舟攥了一下手心，又折回去。

“嬸嬸。”

他對房間里的人小聲道：“佳意喜歡這支鋼筆我明天再買給她，這支還是先給小棉吧。”

聽到這話嬸嬸有些詫異，詫異完之后便是冷漠，但面子功夫還是做足了，走到門外喊了一聲，“佳意，把鋼筆還給小棉。”

閨女不肯，她就上去拉她的手，硬生生把鋼筆從她手心里摳了出來。

小女孩氣得直哭。

沈小棉在一旁冷漠地看著。

“不就是支鋼筆嗎？什么好東西！”嬸嬸沖自己閨女罵，“就知道哭哭哭！賠錢貨！”

沈泊舟接過鋼筆，放進沈小棉的書包里。

“沒什么東西落我家了吧，看清楚了啊。”

嬸嬸很貼心，后半句特意看著沈小棉說的。

沈小棉依然面無表情。

死樣子，嬸嬸拉著佳意往屋里走。

沈泊舟卻叫住她，“嬸嬸，昨天晚上找您借的五百塊錢我放這里了，小棉的學費我借到了，謝謝您。”

說完放下錢，牽著沈小棉出了店門。

沈泊舟把她抱上電動車，頓了一會兒道：“哥哥以后不送你來這里了，下次放假了你出去玩，喜歡什么告訴哥哥，哥給你買。”

沈小棉低下頭，沒有說話。

沈泊舟騎著電動車往家的方向駛去。

他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與其跪著找嬸嬸借五百塊錢，不如厚著臉皮求李婉婉。

至少只有他被羞辱，不會連累到妹妹。

……

還有兩天去學校，周青沒有多少東西，把夏天的衣服打包完塞進行李箱就差不多了。

阿喵沒有辦法帶走，只能送到樓下米粉店的老板那里，給他看門。

為了安慰它，她特地熬了一大碗豬骨濃湯泡飯，放到阿喵跟前，“你已經是條懂事的狗了，要學會自己養活自己。”

“明白嗎？”周青拍了拍它的腦袋。

狗子叫了兩聲，吃得挺開心。

覺得它應該聽懂了，周青很欣慰。

她照例打開電腦瀏覽新聞，刷了幾十條不咸不淡的信息后，在百度搜索框里輸入了四個字，“鄧布利多。”

李尋的筆名。

賀迪說他用這個寫過小說，也不知道網上搜不搜得到。

周青沒抱多大希望，也就隨便試試。

第一頁出來的一百多個詞條，都是和哈利波特有關的電影新聞和小說簡介。

第二頁一百多條也是。

第三頁一百多條……

第五頁、第六頁、第七頁……

她一條條點進去看，刷到快要睡著。

大概在第八頁中間的時候，周青突然清醒過來。

她居然！

真的在一個網站上！

刷到了一個叫鄧布利多的小說作者！

那網站叫起點中文網，周青看了一眼，趕緊把網址保存下來。

激動的心情就好像一個宅男在深夜發現了什么福利網站似的，一點進去里面就有一個女神在向她招手。

周青把陽臺的門合上，又把窗簾拉上，這才沖回電腦前小心翼翼地點開李尋的頁面。

啊不對，是鄧布利多的頁面。

這是他的小說！他的小說！

不是寫真集！不是寫真集！

周青努力平復了一下心緒，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