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尋不看她,她就看李尋,托著腮問,“你想罩我嗎?”
“算是?!?
李尋坐姿舒展。
說得倒挺誠懇的。
就是這大佬般的口氣吧……活像黑道霸道總裁看多了。
“那行?!敝芮嘟邮芩暮靡?,帶著幾分調侃問,“大哥您哪條道上的,要不要交保護費?”
李尋本來看比賽挺認真的,聽到她略帶笑意的語氣,揚起下巴慢條斯理道:“我們道上的,一般只收人?!?
周青托腮愣住,對上他黑玻璃似的眼睛,眼睛里倒映出她錯愕的表情。
什么人……
是那個意思嗎?
……
心頭莫名緊了一下。
她把托腮的手松開,“什么啊。”
收人什么的,什么意思。
噴泉上的彩色燈光一瞬升起,在李尋眼里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他溫柔地勾唇,“不用錢,當我小弟我罩你,要是有人欺負你就報我名字?!?
……
呵呵。
周青頓時面無表情。
還小弟。
偽霸總白日夢做劈叉了吧。
有點失望,她重新托住腮幫子,吐槽的話脫口而出,“那還不如直接說我是你女朋友呢,還有用些。”
上次她就是這么干的,拖延了不少時間。
話出口才反應過來說漏了嘴。
周青別過目光,沒再看他。
李尋把大長腿一伸,卻道:“也行?!?
雙手撐在兩側,隨意的樣子讓人不知道他是在說真的,還是開了個玩笑。
周青呆在原地,上一世李尋從沒跟她開過這樣的玩笑。
……有關女朋友的玩笑。
哪怕他們在一起三年,形影不離、親密無間,可以一起生一起死,他也從沒說過有關喜歡,戀愛之類的話。
就算不小心聊到有關話題,他也會避開。
一直到死,她都沒聽到一句表白。
周青咬了一下嘴唇,試探著問他,“你什么意思?!?
聲音有點小,不過李尋聽得很清楚。
但他懶散地撐著雙手,沒有回應她。
她平時太正經了,他覺得她這樣特別有趣。
周青以為他沒聽見,又問了一遍,“你……什么意思?”
聲音大了些。
聽得出來她認真了。
李尋原本垂下的雙眼睜開來,似乎覺得有些不對勁,頓了片刻,淡淡地回她,“沒什么,和你開個玩笑?!?
開個玩笑。
四個字落地,周青的眼睛黯淡下去。
哦,原來是開玩笑啊。
心里微微有一絲酸澀,但很快被她壓下去,好歹李尋已經會和她開這種玩笑了,也算是一種進展了。
“我知道你是在開玩笑?!敝芮噍p松道:“我肯定不會說我是你女朋友的?!?
“嗯?!?
李尋把視線移開。
周青沒說完,“你以后要是有女朋友了,被她知道了豈不是很尷尬?!?
“我沒有女朋友。”
李尋回她。
周青道:“以后會有的?!?
“不知道?!?
他說。
氣氛往尷尬的方向越聊越遠,直到最后雙方都說不出話來。
廣場上的人仍在繼續(xù)比賽,只是噴泉小了許多。
快九點,活動也要結束了。
塑料杯底發(fā)出“咕?!币宦?,周青低頭,手上那杯黑心可樂見了底。
她拿起空杯子端詳許久,眼神微不可見地顫了一下。
李婉婉和梁玉菲剛好完成一組雙人旋轉動作,衣裙飛舞,恣肆張揚。
左右響起熱烈的掌聲。
兩個人配合得很好,就是梁玉菲停下來的時候好像沒停穩(wěn),李婉婉多加了一個旋跳托住她,這才完美謝幕。
“還能這么玩兒?。俊?
賀迪在臺階上看得一臉癡呆。
前面兩個人的動作差不多,但最后李婉婉那個小旋跳讓他覺得美極了,宛如蝴蝶輕掠湖面,在風中起舞。
他揮舞熒光棒的手慢下來,有一些莫名的東西突然爬上心頭。
讓人覺得怪怪的。
周青捏著塑料杯起身,一轉頭就看到賀迪雙手搭在膝蓋上,沉默地看著臺下,有幾分思考者的味道。
賀迪看到她起來,問,“大神你去哪兒?”
周青用空塑料杯示意,“馬上要散場了,我去丟垃圾?!?
賀迪望了一眼廣場四周,黑漆漆的沒幾個人,“讓歡哥陪你去一起去唄,我去找婉婉和梁玉菲,待會兒咱們在噴泉底下匯合。”
“好啊?!?
周青答應。
賀迪跑下臺階去找兩個女生了。
李尋在她身后站起來,“走這邊,近些?!?
他指了指自己左手邊那個方向。
“那邊很黑啊,你不是怕黑嗎?”
周青突然說。
李尋怔住,好像猛地被人撕了一下舊傷疤。
默了默,他看向周青。
面前的女孩也在看著他,眼睛里有笑意。
卻不達眼底。
可能是剛剛惹她不高興了,她有些奇奇怪怪的,李尋不自然地皺眉,“這邊也有路燈,不是很黑?!?
周青越過他往前走,果然看到幾盞零星的小路燈,“真的有,我還以為很黑?!?
兩個人一前一后往最近的垃圾桶走。
“你買的可樂挺好喝的?!?
周青晃了晃杯子,“我好久沒有出來喝過可樂了?!?
李尋看著她的背影,“嗯?!?
周青放慢腳步,恰好等李尋走到他身邊,“你就不能和我多說兩句話嗎?隨便什么都可以。”
“垃圾桶到了?!?
李尋說。
周青把他手上的塑料杯拿過來,丟進去,然后才把自己的丟進去。
她拍了拍手,“剛剛因為我說你怕黑,所以你生氣了?”
“沒有?!?
李尋挺拔地站著,看不出什么情緒。
“沒生氣就好?!敝芮嗦赝刈撸爸苋乙バ氯A區(qū)的警察局參加表彰大會,你來送我一下吧?!?
她用的是陳述句。
李尋看了她一眼,“表彰什么?”
周青仰頭看他,“我啊。”
也對,她那么喜歡救死扶傷。
“好。”
李尋答應了她。
周青:“到時候你記得穿得好看些,再給我拍幾張照片吧?!?
李尋:“好。”
周青忽然定在原地,“是不是我說什么你都會答應。”
李尋沒說話。
遠處會發(fā)光的彩色噴泉忽然熄滅,四周頓時黑了好幾度。
周青平視著前方,對李尋道:“你就站在這里吧,別跟著我了?!?
說完原路返回。
李尋站在原地,夜風模糊不清,又清冷。
……
周青是在凌晨醒過來的,她做了一個噩夢。
夢見上一世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李尋在醫(yī)院停尸間找到她,看到滿地的尸塊和血跡,驚詫到不知所措的表情。
她爬下床拉開窗簾,外面果然下著暴雨,轟隆隆的驚雷聲伴隨著閃電。
“嗚——汪!”
阿喵在角落里嚇得叫喚。
周青走過去抱住它,“沒事了阿喵,只是打雷。”
窗外電閃如白晝,忽閃忽閃地照亮著床頭的一灘血。
還是新鮮的。
周青抱著阿喵,臉上浮現(xiàn)出錯愕神情。
過了許久,才打開燈過去收拾爛攤子。
阿喵靜靜地看著她把地上的尸體碎片分類,然后裝進罐子里,倒上暗黃色的溶液,密封儲存。
周青把玻璃罐子放上木架,和其他的塞在一起。
心緒慢慢平靜下來。
她其實一直知道自己有心理疾病,甚至有暴力人格。
從前有,現(xiàn)在也有。
要是面對別人還好,就是不知道今天跟李尋說了些什么,她撓了撓自己的頭發(fā),喃喃自語,“應該沒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