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包廂的走廊很黑,五光十色的音樂一閃而過。
呼吸陡然變得急促,李尋放慢腳步,窒息的感覺一陣一陣涌上心頭。
他略帶煩悶地推開一扇包廂的門,看到燈光從房間里傾泄而出,窒息的感覺才稍微好些。
“……”
包廂里的男男女女一臉懵逼地看著他。
李尋沒理會,雙手插兜繼續(xù)往前走,遇到太黑的地方就隨手推門。
沒拐過幾個包廂就看見了棍子。
他是這兒的常客,待的地方比較固定。
離吧臺最遠的幾個卡座都是他的人。
他們很少到散臺那邊找女的搭訕,一般都是自己帶人,清一色的女高中生,眼神懵懂而生澀。
大部分是職高的,成績不太好或者父母不太管,跟著同學過來圖個新鮮。
青城一中是寄宿制,校規(guī)森嚴,很少有人來這兒。
除了一些不太安分的混賬富二代。
比如說他。
李尋停在卡座邊上,雪白T恤與周圍的燈光格格不入。
棍子在跟身邊一個女生說話,開心地撓了撓頭,面前盛滿冰塊的玻璃托盤里鎮(zhèn)著三支酒瓶子,紅的白的都有。
前幾天鼻梁上還裹紗布呢。
看來是好了。
李尋走過去。
“棍子哥。”有人看見李尋,拍了一下棍子。
棍子這才轉過頭,看見李尋。
李尋很扎眼,185的個子比在場一半人都高,白T晃得發(fā)亮。
斯文而挺拔,清瘦又干凈。
光看外表,極具欺騙性。
棍子預感到李尋是來找自己的,但他裝作沒看見,繼續(xù)和身邊的女生說話,還講了一個笑話。
李尋越走越近。
笑話還沒講完,人已經到了跟前。
“哥,他過來了……”
小弟提醒棍子。
“砰”的一聲悶響,一只酒瓶在棍子頭上炸開。
他都沒來及反應,血就從頭頂往下冒,緊接著是暈眩的劇痛。
剛剛還在提醒棍子的小弟懵了,他話都沒說完李尋就把他大哥給爆了頭,而且李尋拎起酒瓶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連他喊一聲都來不及。
酒吧里一瞬鴉雀無聲,只有場中央的舞曲還在不停震動。
卡座周圍密集的人群旋開一個渦,退得遠遠的,但沒有離開,只是換了個位置繼續(xù)嗨。
在799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大家都心照不宣,見怪不怪。
仿佛一個小插曲般,酒吧里喧囂依舊。
棍子的小弟們呼啦站起來朝李尋圍過去,被李尋砸了幾拳,倒了兩個人。
“住手!都給我回來!”
棍子叫住他們。
小弟們停了手。
棍子抹了一把頭上的血,極其郁悶。
舊傷剛好,又添新傷,。
這是他第二次被人偷襲了,媽的。
他看著李尋,努力保持冷靜,“你干什么?”
他不記得自己最近有惹過他。
“芙蓉酒樓。”李尋說話很輕,但吐字清晰,“誰動了手,誰拍的照片。”
他把手上的碎瓶子丟到桌上,看棍子的眼神像看一堆垃圾。
這眼神讓棍子極其不爽,他忍了又忍,問,“那女的真是你女朋友?”
李尋的眼神變了變,似乎在想什么。
“不是。”
他淡淡道。
“不是那你……”棍子想說不是那你過來找茬,但話沒出口就被李尋一句話噎了回去。
“但不影響老子打你。”
他說。
棍子咬了咬牙根,一句操你媽憋在心里說不出來。
頓了半晌,反而笑起來,“那天是個誤會,都是鄒運那小子搞的,我的人根本沒動手。”
許是怕李尋不信,又補了一句,“對付一個女的,沒必要。”
“照片呢。”
李尋又問。
“什么照片?”棍子皺眉。
李尋不答,目光冷冷地釘在他身上。
棍子反應過來,“那女的兇得很,什么都沒拍到。”
他叫了兩聲身邊的人,“那天是你們拿的手機是吧,過來過來。”
又對李尋道:“你自己看。”
兩個小弟不情不愿地把手機遞到李尋面前。
李尋沒看,接過來隨手丟進了啤酒杯里,兩只諾基亞在水里冒了幾個泡,徹底黑了屏。
“我操你……”
看到自己手機被泡了的兩個人朝李尋沖過去,被李尋反手一拳撂倒。
其他人緊跟著圍上去,打作一團。
棍子捂著自己頭上的血坐下來,也不攔著了。
這逼擺明了來鬧事,他忍不了了,太氣人了!
卡座這邊十幾個人混戰(zhàn),遠處是勁歌熱舞,歡聲笑語,夾雜著玻璃瓶子、桌椅板凳砸爛的聲音,狂歡般熱鬧。
……
棍子幾個人都躺在了地上,李尋丟下半截椅子腿,走出酒吧。
一面走,一面給岳師傅打了個電話。
岳師傅雖然是他大伯的司機,但有時候也會幫他爸處理一些私事。
他知道他有手段。
電話接通,岳師傅親切的聲音傳來,“明明,你大伯他去開會了,是有什么事嗎?”
“岳師傅。”
李尋直奔主題,“我想托您找個人。”
“什么人啊?”
“男的,叫鄒運。”
李尋沿著走廊出去,黑色瓷磚上映著他的影子,他忽然停下來,對著鏡面瓷磚仔細端詳自己,然后把臉上的血一點一點、仔仔細細地擦干凈。
最后,只剩下一個白衣少年的模樣。
街上是火熱的蟬鳴。
周青在家門口附近看到沈小棉。
她穿著短袖短褲在街邊殺鵪鶉,小臉被烈日曬得發(fā)紅。
周青牽著阿喵走過去。
“姐姐。”沈小棉看到她來了,臉上露出兩個小酒窩。
周青把傘伸到她頭頂,“這么大太陽,別站著街邊上。”
“我過來給我嬸嬸幫忙,屋子里太黑了,鵪鶉不好殺。”
沈小棉道。
原來這是她嬸嬸家的野味店。
周青看了看她身后堆滿皮毛和鐵籠的屋子,水泥地上一灘一灘的血。
有一個中年婦女躺在竹躺椅上,懷里趴著一個小女孩,年紀和沈小棉差不多大,睡得正香。
應該就是她嬸嬸,以及她嬸嬸的女兒。
桌上的風扇呼呼地吹著母女二人。
周青心里升起一股怒氣,她嬸嬸讓一個小孩在這里干活,自己卻帶著孩子在里頭吹風扇。
難道別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她不好進去理論,只能問沈小棉,“怎么沒去補課啊?”
沈小棉舀了一瓢水,把刀上的血沖干凈,“最近課都補完了,暑假還有好多天呢。”
“原來是這樣。”
周青拉著她起來,“那你可以來我家玩,我教你寫作業(yè)。”
沈小棉:“……”
那還不如在街邊曬太陽呢。
“姐姐,我都寫了一暑假的作業(yè)了。”她說。
周青:“額……”
“那好吧,那不寫作業(yè),就去我家坐坐。”
她主要是想讓沈小棉找個地方避避太陽。
沈小棉看一眼身后睡覺的嬸嬸,跟著周青走了。
周青邊走邊叮囑沈小棉,“以后你嬸嬸要是再這樣,你就到我家來,知道了嗎?”
沈小棉沒答應,反而露出憂愁的神色,“姐姐,我知道你是對我好,可是你知道我嬸嬸為什么敢這么對我嗎?”
她說話的模樣和成年人一樣。
周青看著她,沈小棉繼續(xù)道:“因為哥哥想找她借錢給我交學費,如果我能幫她家把活兒干好一些,到時候就好說話一些。”
如此現實。
周青有些反感,但又無奈,“你哥哥不是在酒樓打工嗎,是錢不夠么?”
“可是……酒樓不開了。”
沈小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