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車!”
“這里這里!麻煩借點光!”
賀迪和梁超雄手舞足蹈,哇哇大叫。
周青停下電動車,一眼就看見了李尋。
“先扶他坐起來。”
她明白是怎么回事。
李尋怕黑。
上輩子沒認識他幾天,她就發現他有這毛病。
他是躲高利貸的時候發的病。
那些人追李尋,她把他藏在醫院的儲藏室,沒開燈。
晚上再進去,就發現他口吐白沫倒在里頭。
差點休克死亡。
她救了李尋一命,李尋才告訴她,他有自閉癥后遺癥。
是小時候他爸掐的。
他小時候不愛說話,經常蹲在家里的樓梯轉角玩折紙,一蹲就是一整天。
他爸做生意很忙,他媽做生意更忙。
只有奶奶把他送到醫院檢查。
查出來是自閉癥。
他爸和他媽開始無休止地爭吵,是誰讓孩子變成這樣的。
沒吵出結果,還是各做各的事。
有一次半夜他爸應酬喝多了,回家上樓梯,突然看到樓梯轉角玩折紙的李尋,嚇了一跳,直接滾了下去。
他爸爬起來就掐住他的脖子,罵他神經病。
李尋說不出話,眼神呆滯。
他越是這樣,他爸掐得越狠。
直到他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翻白眼,他爸的酒才醒了一半。
送到醫院時護士說,他差一點就死了。
他爸很后悔,開始學著陪他,對他有求必應。
也是從那以后,他的自閉癥才慢慢好起來。
可他一直記得那種瀕死的窒息感,尤其每到黑夜。
周青知道后問過自己精神科的同事,同事說精神性呼吸困難很復雜,但也簡單,怕黑開燈就好了。
翻譯成人話就是,這病沒得治。
把李尋扶起來坐好,周青將他的頭后仰,抬高下頜,開放氣道。
“以后發現他這樣,要先讓他坐起來。”
周青對賀迪道:“然后及時打電話送醫院。”
她的語調變得十分嚴肅,“不然他會休克死亡。”
“好、好。”
梁超雄和賀迪連連點頭。
大約五分鐘,李尋的臉色漸漸恢復,不大口喘氣了。
他把手搭在膝上,看一眼周青,開口問賀迪,“你給我爸打電話了?”
“沒、沒!”
賀迪舉起手機屏幕,“我打的是我爸的電話。”
剛說完,手機就振動響鈴。
“是我爸!”賀迪做了個‘噓’的手勢,走遠接電話。
見李尋好了,梁超雄很感激周青,“同學,謝謝你了!”
他看出來周青是個高中生。
“嗯。”
周青回答他,又看向李尋,“平時多運動,不要低著頭打電腦游戲,注意休息,保持室內空氣流通。”
雖然這些對精神性呼吸困難沒什么用,但她還是要說一下。
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注意保暖。”
就差沒開藥了。
李尋表情詭譎。
梁超雄有點愣。
賀迪剛打完電話,撓了撓頭,“同學……你家是開醫院的?”
周青:“……”
現在李尋根本不認識她,是顯得她話有點多。
她看著面前的少年,和記憶里的李尋對比了一下。
發現差別有點大。
雖然身上痞里痞氣的調子差不多,但她認識的李尋比較沉默。
更瘦一點,更帥一點。
看起來也更聰明一點。
一想到十年后的李尋,周青忽然心口隱隱地疼,“鎮上有衛生院……要不要我帶你去看看?”
主要是鎮上有燈。
她沒有提及李尋怕黑的事情。
李尋不喜歡別人打聽他的私事。
“不去。”李尋開口,語調生硬。
賀迪怕被周口店派出所抓起來,趕緊擺手,“別、不用同學,我哥們摩托車馬上到了!”
周青微頓,問,“一輛摩托車?”
賀迪一愣,“對啊,怎么了?”
“坐三個人?”
周青掃了一眼三人。
加上騎車的那個,一共四個。
摩托車得多大。
賀迪發現事情不對,試圖補救,“擠一擠?”
“不愧是你。”
梁超雄豎起大拇指。
李尋沒忍住,坐在地上就踹了賀迪一腳,“你屬牙膏的?還擠一擠。”
“大不了我看車,你們倆先走。”
賀迪挺無辜的。
李尋起身,把車鑰匙拔下來丟給他,“明天給我加滿油開回來。”
“好的歡哥。”
賀迪做好了在車上過夜的準備。
待會兒摩托車來,讓李尋和梁超雄先走,他留下。
沒想到李尋披著外套,穿好拖鞋,大步朝周青的小電驢走去。
“走。”
他對周青道。
沒禮貌,周青垂眼。
她懷疑這孩子霸道總裁看多了。
簡直get到了精髓。
周青很想懟他。
又舍不得。
只能擰動鑰匙,開車送他回家。
她只有一個頭盔,遞給了李尋,“送到哪里?”
“青城一中。”
李尋看一眼頭盔,沒接。
頭盔上貼了字母貼紙,太土了。
周青不跟他計較,自己戴上。
“歡哥,你坐她車走啊?”
梁超雄難得見他愿意和陌生人交流。
“嗯。”李尋話不多說,跨上小電驢。
又把雙手放到身后,和周青保持距離。
就是姿勢不太安全。
周青沒說什么。
正要開動,一只手伸到耳邊,“喂,外套放一下。”
大熱天的披外套……
周青接過來塞好。
“路上注意安全!”
賀迪興奮揮手。
小電驢疾馳而去,消失在山路上。
出了山林后有月光。
星海浩瀚,涼風迎面。
李尋側著頭,神色輕松許多。
電動車正開得平穩,一只小奶狗從周青背后的帽兜鉆出來。
“嗚汪~”
它看著李尋,毛茸茸的腦袋上一雙大眼睛。
李尋驚了一下,“你把狗養帽子里?”
是阿喵醒了。
它被那個胖流氓踹了一腳,不知道怎么樣。
“嗯,經濟適用。”
周青淡淡道。
李尋:“……”
他半晌沒說話。
似乎察覺到李尋嫌棄自己,小奶狗趴在周青肩上,也沒再理他。
兩人一狗都很沉默。
又走了一段路,李尋忽然問,“你是青城一中的?”
“嗯。”
“哪個班。”
“畢業了。”
聽到她說畢業了,李尋頓了一下。
似乎有點可惜。
周青好像知道他想什么,道:“我家在東河區。”
還會見面的。
她知道他們不僅讀同一個高中,還會讀同一個大學。
只是在25歲之前,完全沒有交集。
直到十年之后,28歲的他們坐在醫院樓頂,肩上是漫天大雪。
“今天是你生日,許個愿望?”
“讓給你。”
“那你就為我許一個愿望唄。”
“希望時光可以倒流。”
“這樣就可以救你家公司了!”
“不是。”
“那是什么?”
“……回到十年前,早點認識你。”
“哈哈……要是你18歲就知道我,不會理我的……因為18歲的周青,是個無家可歸,又孤僻無聊的人。”
“不會的。”
他說,“我相信自己。”
看到你的第一眼,還是會喜歡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