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千面之神

說到信仰，我且問你：《權力的游戲》中，信奉七神的維斯特洛人民，為何偏要與信奉舊神的野人拼個你死我活？

古往今來，人類為了信仰爭端大開殺戒，早已不足為奇。在這方面，西方唯一的和諧社會可能是古希臘：他們的神多達百八十號，有的管天上，有的管地下，還有的專管“啪啪啪”，各路神仙各司其職，倒也井水不犯河水。人稱：希臘眾神^[1]。

要命的是，科學家信仰的神只有一個，而且是放之宇宙而皆準的全能大神。

這位神祇的名字，叫作真理。

大到宇宙的誕生，小到原子的運轉，科學家相信，這個世界的萬事萬物都是基于同一個規律，可以用同一個理論，甚至同一套方程解釋一切。

比如，讓蘋果掉下來把牛頓砸暈的是萬有引力，讓月亮懸在太空中掉不下來的也是萬有引力；用同一個方程，既能算出地球的質量，也能讓馬斯克的“獵鷹9號”火箭上天，這就是科學的威力。

什么？想要一個宇宙、兩種規律？

對不起兄弟，別在科學界混了，您可以去跳個槽。

當然，科學界也沒有誰敢自稱真理代言人，就連牛頓謙虛起來都是這樣的：

“我只是一個在海灘上撿貝殼的孩子，而真理的大海，我還沒有發現啊！”

就算是撿貝殼，撿得多了，說不定拼到一起就能窺見真理之神的全貌呢！

整個科學史，就像一個集卡拼圖的過程。做實驗的每發現一個科學現象，搞理論的就絞盡腦汁推測它背后的運行規律。不同領域的大牛把各方面的知識、理論慢慢拼到一起，真理的圖像就漸漸清晰。

在20世紀初，光學的知識儲備和數學理論越來越完善，大家覺得，這一塊的真相總算有希望拼出來了——結果卻發現，波派和粒派的理論早已背道而馳，還各自越走越遠。

就好比你集了一輩子卡片，自以為拼得差不多了，這時突然發現，你拼出的圖案居然和別人的完全不一樣，而且差得不是一點點！

是不是有種把對方連人帶圖砸爛的沖動？

當時波派和粒派都堅信，自己手上的拼圖，才是唯一正確的版本。雙方僵持不下，直到1924年，終于有人大徹大悟^[2]：

波 or 粒，為什么不能兩者都是？

也許在某些時候，粒子看起來就像是波；在另一些時候，波看起來就像是粒子。

波和粒的性質如同陰陽一般相生相克，就像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波粒二象性），只不過我們一直以來都在盲人摸象、各執一詞。

按照“波粒二象”的理論，與其說光“既波又粒”，倒不如說它既非波也非粒，它只是恰好在某些時候表現出了和我們刻板印象中的波/粒相同的行為而已。就像這個在不同方向上同時投影出方和圓的東西，它并不是方形和圓形的混血兒，而是在二維世界生活已久的平面國居民曾經無法想象的新物種：圓柱體。

真理確實只有一個，但是真理的表現形式，會不會有多個版本？

難道真理就是那個千面之神，用千變萬化的面目欺騙了我們如此之久？

果真如此的話，那個藏在面具背后的本尊又是誰呢？

注釋：

[1]阿波羅、雅典娜、波塞冬、繆斯……這些名字是不是很耳熟？

[2]1924年，德布羅意在博士論文《量子理論研究》中正式提出了波粒二象性理論，1929年獲諾貝爾物理學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