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這個名字，你應該不記得了吧？”

離容禎并不回頭，那身影在窗前竟是絕佳的風景，晚風吹起他龍袍，些許的桂花香也飄了進來。

青軒沒聽懂離容禎的話，“什么？”

那窗前蘭花搖曳了下。

“朕讓楚天佑提拔了顧君宇，他如今已經是靈州關口守備，朝廷也撥了賑災銀去楚州，”離容禎回轉身走到榻前，珠簾帳縵下，映著那女子清麗卻又明媚的面容。

青軒身子顫了下，羽睫也跟著柔弱的顫抖著，她不知道離容禎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本是秀女，卻已失貞，若是傳出去，你會如何？你如此聰明，也自該明白，所以，會想逃！”離容禎這話，卻又與前面的話完全沒聯系。

“你想怎么樣？”青軒揚唇，卻笑不出來，那笑容扯出來極為僵硬，只是一種表情而已。

“朕有沒有寵幸你？回答朕！”語聲倏然地低沉了下來，但在青軒耳中，卻是強烈的壓迫，青軒看到他那瞳子一點一點變得幽黑深邃，如千年古井，一沉無底。

忽略了離容禎的面容，只望那雙瞳子，心卻漸漸跌入極寒。

她錯了。

錯以為離容禎只是風流帝王，錯以為他空有天子之名，卻是沒有天子之才的。

她記得這雙瞳子的，深深記得的。

是那曾經的一瞬，失了心的瞳子。

“皇上寵幸了臣妾的！”垂首，臉微紅，如女兒家的初嬌羞一般，誠如他所說，她如此聰明，寧可不要這聰明，奪命。

離容禎似滿意的點了頭，那瞳子里散發著贊嘆的光芒，“在哪里？”近著青軒面容，她呼出來的細細女子幽香讓他有幾分沉溺。

攫住青軒的下頷，再一次的逼問。

“是在挽春樓，皇上救下了被逼賣身的臣妾，皇上帶了臣妾回江南行在沉荷苑，臣妾……”青軒咬唇頓了下，“臣妾便是在沉荷苑里得了圣寵的！”最后那幾個字，是青軒閉著眼近乎喊出來的，但她不會喊，只是心里在叫。

“睜開眼，看著朕！”離容禎話還是低沉的，直到青軒啟開眸子里，他喉里逸出輕笑。

在聽到離容禎那笑時，青軒渾身癱軟，心神俱碎。

“你的聰明，遠在朕的想像之外！”離容禎滿意笑中，那剛剛冷酷無情殘暴又絲毫不見，卻見到榻上那女子面容上似含著笑，譏笑。

“謝皇上夸贊！”抬起眸子，她已經落入了那深宮，身不由己了不是嗎？“為何是顧青軒？”其實已經知道，對面的離容禎，是絕妙的高手。

“你失憶了，對于過去的事一無所知，而且，你遠較司徒云珠聰明，再有，你像她！”只怕，這最后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吧，“朕如果要一個紅顏禍水，非你莫屬！”

離容禎的話，是話里藏了話。而他信，顧青軒聽得懂。因為，那個女子給他的直覺就是一個七竅玲瓏心的女子。

原來，他問自己，可還記得望舒，卻是那原因。那女子緩緩抬手，掩住了離容禎臉，只余那雙冷清瞳子，“何必說破了呢？”笑是笑自己，越來越明媚。不是他何必說破了，而是自己，何必猜到了，看破了。

“你笑什么？”那個女子總是讓他意外。

淡淡而來，如那桂子香，可卻深深烙在心上，“笑紅塵，原來，竟是笑自己！”

他知她知了。

“早聽人說過，武功好的人，會隔空取物，想來，隔空傷人，也是可以的！”青軒笑笑，一如挽春樓，輕唱起了那曲《笑紅塵》。

顧青軒的歌喉是天生的，這具身子，有張好面容，有副好嗓子，絕色。可當禍水！

曲高便是和寡，曲終是否人散？

青軒看到離容禎眼底的幽暗，這才是真實的他？人前那個溫潤如玉，談笑風生的帝王，只是假象？

“不要唱了！”

離容禎怒然的推開青軒，“紅塵既然可笑，癡情所謂無聊，何必歌唱？”瞳底，怒火深深。

“顧青軒想問皇上一句，七夕鴛鴦橋上，可是你？你可是望舒？”顧青軒不知道那個“望舒”是誰，但是，聽到時，心里會莫名的顫動，是古代的顧青軒與望舒有關系嗎？那，望舒是不是離容禎？

話問出口時，青軒便知自己問錯了，因為看到離容禎不屑的冷笑。

可她還是想知道，顧不得離容禎那般，下榻直直沖他而去，握起他手，在手心一筆一畫的寫著。

她寫的是“明年七夕……”

可還未寫完，離容禎已經抽回了手去，“朕可以把你的過去全掩飾了，而你，既然失了憶，便把入宮前所有的事都丟了！”

“夕”字最后那一點，落了空，觸到的是生冷的空氣，房中未點起燭，可青軒卻看到自己指尖微顫，在那空中孤獨無依。

“朕要做什么，你只依著朕做便可！朕會給你無上榮寵，也會保你命！”離容禎淡淡道著，拿帕子揩去了手心里的字，只怕心里會有痕，月光就那么不適時的透窗欞而來，照見帕子上點點梅艷。

青軒仍是那笑容，淺淺笑時，是清麗，深深笑時，卻是明媚，此時，嬌艷，“臣妾既然已經被皇上選中了，那臣妾愿陪君！哪怕是成為那禍水！只請皇上記住一句，顧青軒的身子是皇上的，命也是皇上的，但心，是顧青軒的！”

顧青軒，不是那個古代的顧青軒，而是現代的顧青軒。

心，不會是別人的，只能是自己的！

軒窗外，月涼如水，灑了一地。

彤史上沒有顧青軒侍寢的記載，而顧青軒已非處子之身，這一說法，早在宮里傳遍了，上午時宮里還有人說皇上被顧青軒戴了綠帽子，可到了下午，以沫公主就親自出來聲明，皇上與顧青軒早相識。

顧才人與皇上，早在江南便已經相識，后來由以沫公主帶回宮。

顧才人在鳳鸞殿暈倒，是氣皇上對司徒云珠那樣，而皇上雖是新寵司徒云珠，但對顧才人仍是情未了。

這是宮里關于顧青軒的話。

中秋夜，宮里宴會，齊賞月。

莫荷苑里，一池清水中一輪月。

早無了荷，泛在岸邊粼粼水波，不過是鏡花水月。

年年歲歲月圓滿，歲歲年年人不圓。

晧空中，空見月滿。

風吹得那小小金色桂花在枝頭搖搖擺著，青石磚上，落了一地香。

離容禎挽著青軒一道出現在莫荷苑時，引得妃嬪們驚訝相望。

顧青軒那一襲水煙淺藍宮裝雖是素雅，面容上淺淺笑意，相望皇帝時，一態嬌羞。

而離容禎居然也寵溺的望著顧青軒，相視一笑，仿若他們是這世上恩愛無比的一對人。

“臣妾見過皇后娘娘！”

青軒給楚嬛行禮，并沒有恃寵而驕，相反的更為規矩有禮。

而眾妃也紛紛向離容禎行了禮，她們都是盛裝而來，就等著今晚賞月能賞出個花花道道來。

楚嬛笑下，“顧才人免了！”

離容禎滿面溫柔的笑容，瞳子里柔情萬斛，笑望了到場的妃嬪，都到了，個個嬌美如花，便是冷宮那人，現也有了替身。

“軒兒……”離容禎聲音竟不自知的暗啞了起來，“陪朕賞月！”

青軒自動的屏蔽去了離容禎語音中的暗啞，只微笑：“臣妾與眾位姐妹陪皇上賞月！”

離容禎瞳里的暖似凝了下，轉而放開了青軒的手，轉身走向了楚嬛，伸手握住她，“嬛兒，又一年了！”這宮里來來往往的妃嬪，去了來，來了去，可他們兩人，還是相敬如賓。

帝后坐于主位，青軒本想去坐到屬于她才人的位子，她身為才人，坐的自然也是末端，近于水池，也是好賞月，不過賞的是水中之月。

但聽得楚嬛柔聲道：“顧才人身子想來還未好，那邊風大，不妨就坐本宮身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