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小楊妃的宮女離開之后,鄭密一聲大吼把書桌上的東西全部推倒在地。
門外守衛的焦淮快步跑了進來,見到鄭密披頭散發的樣子,便要退出去,卻被叫住了,鄭密雙目赤紅,盯著焦淮道:“你是不是也來看我的笑話的?”
焦淮嚇了一跳,急忙跪下道:“臣不敢,臣不能為主上分憂已是死罪,請主上責罰!”
鄭密踉踉蹌蹌上前來拉起焦淮,語帶哭音:“我身邊只有你了,你不能丟下我啊。”
焦淮也跟著擠淚:“便是主上不要臣了,臣也不會離開主上。”
“好好好!”鄭密連聲說好:“有一件關乎你我生死的事,你可愿去做?”
焦淮驚訝的抬起頭,想不到一向軟弱的鄭密會說出這種話來,一時愣住了忘了回話。
“你怕了?”鄭密松開手,不由得退后了幾步,看著焦淮臉上盡是失望。
“臣萬死不辭!”焦淮磕頭道。
鄭密哈哈大笑,來到焦淮面前,低下頭,在他耳邊輕聲說著自己的計劃。
隨著鄭密計劃緩緩展開,焦淮擰成一股的眉毛漸漸的蘇展開來,最后重重點頭。
“此事若成,你便是我鄭國復國的第一功臣!”鄭密道:“那時寡人與你共治鄭國。”
“臣的性命都是主上的,豈能貪圖賞賜!”江淮義正言辭道:“臣這就下去準備,主上就等我好消息吧!”
夜里,何羅在房間里美美的喝了一口酒,神色陶醉。
原本武朝要送出衛鄭兩地,如今自己一番運作,只給了一個衛國便達成了目的,古之縱橫士也不過如此吧?
想到此處,何羅又飲了一杯,靠在椅子里瞇著眼,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曲子,手搭在桌上,指頭輕輕敲打著節拍。
焦淮一身夜行衣,抓了一個仆從問清了何羅住處,一掌把他拍暈后,摸上樓去。
何羅覺察到一陣涼風吹來,睜開醉眼,見到一個黑衣大漢站在自己面前,嚇了一跳。
“你是何人?”
“你就是何羅?”黑衣人反問道。
“不……不是。”何羅差一點便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壯士尋我家使者有何要事?”
“不是?”焦淮聞言,遲疑了一下,可下一刻他便看到了床邊掛著的武朝官服,不由得冷笑道:“何大人不老實啊。”
何羅順著焦淮的目光,也看到了那官服,心知不妙,張口便要叫人,卻被焦淮一把捂住。
只聽的焦淮冷笑道:“何大人,咱這就送你回家。”說罷雙手一擰,便聽的咔嚓一聲,何羅的雙腳胡亂蹬了幾下后,便沒有了動靜。
焦淮從懷里掏出一塊令牌放入何羅手中,推開窗戶跳了出去,沒入黑夜。
第二日,段思賢還在吃早餐的段思賢便得到了武朝使者被刺殺的消息。
除了第一時間有些驚訝外,段思賢很快恢復了平靜,一邊繼續吃飯,一邊靜靜的聽著段棲梧說完,才開口道:“你也覺得是姜國人做的嗎?”
段棲梧老實回答道:“手法太拙劣了,明白人一眼便能看出來。”
段思賢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說道:“真相不并重要。許虎已經等著了吧?”
“父王英明。”
“帶他去書房。”段思賢起身往外走:“大清早發火對身體不好呢。”
許虎來到書房,還未說話,段思賢便把何羅手中的令牌扔到了他的腳下:“許大人,你們做的好事!”
面對段思賢的先聲奪人,許虎都沒有去看地上的令牌一眼,只是平靜的說道:“我來,只是告訴陳王,此事并不是我姜國所為。”
“呵呵!”段思賢冷笑道:“這般鐵證如山,許大人一句話便抹了,未免太不把我陳國放在眼里了!”
“在下絕無此意。”
“許大人,交出兇手,寡人向你保證,絕不追究下去。”段思賢道:“你要體諒我,畢竟要給朝廷一個交待。”
許虎道:“人不是我姜國殺的,陳王為何一定要姜國給你交待?”
“許大人,寡人一再退讓,你不要得寸進尺了!”段思賢聲色俱厲。
許虎寸步不讓:“得寸進尺的是陳王吧!”
段思賢猛的一拍書桌,怒道:“既然陳大人不愿給寡人一個交待,那我自己去姜國討個公道!”
許虎冷笑道:“陳王既然要戰,我姜國奉陪到底,何必逞口舌之利?告辭!”說罷轉身走了出去。
自己的目的沒有達成,段思賢也不惱,坐了回去,半晌開口道:“出來吧。”
唐肅嚴從后面走了出來,段思賢問道:“唐相對此事如何看?”
“許虎態度堅決,恐怕此事真不是他們做的。”唐肅嚴說到這里,抬頭看了段思賢一眼,只見他一言不發,便繼續道:“但這并不重要,外臣不解的是,此事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為何他選擇了最不智的一種。”
段思賢示意唐肅嚴繼續說。
“許虎不會不明白武朝一定會借此生事,一旦失態失控,兩國必然又起刀兵。若真是如此,他真實的意圖恐怕就不簡單了。”
隨著唐肅嚴的話,段思賢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他也在猜測許虎強硬態度后面的真實意圖,卻沒有想得有唐肅嚴深。
“繼續說下去。”
“外臣大膽猜測,許虎如此激怒王上,恐怕便是要誘大王出兵渡江北上。”
段思賢疑惑的看向唐肅嚴。
“王上所依仗者,大都督與水師;姜國所強者,騎兵步卒。”唐肅嚴道:“前番竇憲戰敗,損失的多是他自己的部下,姜國軍力并無多大損失,而許虎又不是竇憲一派,此次若是能誘大都督深入內地決戰而勝之,竇憲權勢必然動搖。”
“竟有此事?”段思賢變色道。
“外臣在鄭國之時,數次派人去姜國刺探情報。大體是錯不了的。”
“既然姜國有內斗之像,何不助其一臂之力?”段思賢問道。
“萬萬不可!”唐肅嚴連忙制止道:“姜國國主年少有為,驚人見識;反觀竇憲這些年來,隨著年齡增長,已經沒有了當初的雄心壯志,觀其所做所為,皆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力,大王覺得面對一個守成的姜國好,還是一個進取的姜國好?”
“依先生之見,寡人該如何?”
唐肅嚴道:“假意與武朝結盟,挑動兩國戰事,那時大王便可坐山觀虎斗。等到兩敗俱傷之時,奉天子之名討賊便是奪取鄭衛之日。彼時鄭衛兩地百姓經歷連番戰亂,必然想要太平的日子,那時大王只需輕徭薄賦便會使兩地百姓歸心于陳。”
段思賢鼓掌笑道:“唐相老成謀國之言,寡人佩服。”說著起身來到唐肅嚴面前道:“寡人若得唐相之助,天下大可去得。唐相屢次拒絕寡人,可是寡人德行不堪?”
“大王折煞外臣了。只因外臣老朽年邁,難堪大王驅使罷了。”
段思賢背手轉身,道:“若寡人愿助鄭侯復國,唐相可愿留在陳國?”
唐肅嚴聽聞此言,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而逝,只是嘆了一口氣道:“我是個亡國的不詳之人,承蒙大王不嫌棄,恩遇有加,本該肝腦涂地以報王上之恩于萬一,奈何年事已高,不知哪天便魂散天地,若因此而壞了陳國大事,外臣百死莫贖,若王上不嫌棄外臣老邁,愿長居王城,為王上拾遺補缺。”
唐肅嚴說的可伶,段思賢也就不再提起此事,便道:“此番若是真如唐相所言,陳國得了鄭衛之地,只要鄭侯愿意,寡人愿助他復國,以全唐相忠義之名。”
“外臣謝陳王大恩。”唐肅嚴跪了下來,重重叩首。
看著唐肅嚴消失的身影,段思賢微微瞇起了眼睛,對著老人,段思賢是既敬佩對方的才學,又惱對方的迂腐,最后只得化為一聲嘆息。
五日之后,許虎把手中的信放在燭臺上點了,看著橘紅的火光,感嘆道:“你來的正是時候呀,明日陳國使臣便要去武朝了,那時一切都已經晚了。國內有了主意,這事便簡單許多。”
“學生能碰到此人,也是運氣。”坐著的讀書人模樣的年輕人躬身回道。
“事不宜遲,我這就帶那人去見段思賢。”許虎起身往外走。
為了能夜里進宮,許虎可是大鬧了一場。
見到段思賢的時候,許虎目光凝住了,里面赫然坐著謝至仁、陸廉、錢不用等陳國一眾大人物個個皆神色凝重,不用想,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許虎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面上不動聲色,行禮之后,對段思賢道:“外臣有急事求見,請陳王恕罪。”
段思賢臉色不太好,只是擺手道:“許大人多禮了,深夜求見,必然出了大事,但說無妨。”
“把人帶進來。”
當眾人看清進來的垂頭喪氣的人是鄭密手下的江淮的時候,皆面面相覷。不知道鄭密的人怎么會和許虎走到一起。
“江大人,把你的事給陳王詳細說一番吧。”
江淮支支吾吾的說了起來,原來鄭密見陳武結盟大局已成,便讓江淮前去姜國,欲與姜國結盟,只要姜國助其復國,鄭國從此愿以臣禮相待。
陸廉猛的一拍桌子,怒斥道:“鄭密狼心狗肺,忘了當初是誰收留了喪家之犬一般的他?今日竟然敢背叛!”
江淮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口稱有罪。
段思賢揮了揮手,讓人把江淮帶了下去,問許虎道:“許大人此來是何意?”
許虎道:“外臣是來向陳王表面姜國的誠意的,姜國知道陳國對鄭國志在必得,姜國無意染指。姜國只要姬長生。”
段思賢笑道:“姬長生可是武朝皇子,馬上便是陳國的盟友,許大人此話未免荒唐了。”
許虎道:“陳國與武朝結盟所求者不過是鄭衛之地,武朝能給陳國的,姜國也能給。何況姜國決計不會坐看陳武連手,到時姜國隨時可西出天虞山,南下臨津城,陳國占據鄭地,首當其沖,陳王不會認為那時武朝還會一起抵擋姜國大軍吧,若我是姬長生,巴不得姜陳兩國斗個你死我活。而姜國有此兩處天險在手,便是謝大都督也不敢說必克吧?”
謝至仁眉頭一挑,沒有說話。
許虎又道:“可陳國與姜國結盟則不同,強強連手,武朝必破,陳王便是想去帝都走一走也并非難事。”
段思賢食指飛快的敲打著扶手,衡量著其中得失,對許虎的話他是半點也不信的,可北面傳來的消息,卻又讓他對許虎的話不得不慎重對待。
許虎繼續道:“不論陳王是否同意結盟,此時姜國已出兵二十萬奔赴鴻信城,不得姬長生,陳國絕不收兵!”眾人看向許虎面面相覷,沒料到姜國動作如此之快。
“臣同意與姜國結盟。”謝至仁第一個開了口。
“臣附議。”陸廉附和道。
……
段思賢起身對許虎說道:“請許大人回去告訴姜侯,陳國愿與姜國結盟,明日大都督便會率大軍前往鴻信城。”
等許虎走后,錢不用揉著胖腦袋道:“姬長生到底想干什么?此時破青田奪鎮北關,難道想要淮國?他是不是覺得勝了兩場,就天下無敵了?”
“淮國現在雖亂,可也不是武朝能吃下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啊。姬長生也不怕自己撐著了?”陸廉同樣想不通姬長生的真實意圖。
段思賢擺手道:“姬長生敢對淮國動手,我等是絕對不能和他結盟的,不然腹背受敵的便是我陳國了。”
“既然他想死,那就成全他!”
“此戰關系我陳國之未來,諸位當摒棄前嫌,通力合作。”段思賢道:“大都督對此戰做何部署。”
謝至仁想了想道:“既然姜國要姬長生,便讓他們打前鋒好了,我等此戰主要的事是把鄭衛兩地真正的拿到手中。”
眾人皆點頭,認同謝至仁的說法。
“便由我帶五萬人去鴻信城,陸之遜帶十萬人走風陵渡,等鴻信城破之后占了鄭地;江鋒帶水師占衛地。至于以后的事,看變化再做決定。”
段思賢點頭同意。
世家之人也知道只有出力了才有好處,既然段思賢不反對陸之遜占鄭地,也就代表他默認了鄭地以后歸世家所有。
陸廉補充道:“大都督部署不錯,但我們手中還有兩枚棋子可以用上,江鋒帶上衛國主,陸之遜帶上鄭密,這樣可以更好更快的掌握兩地。”
“此計甚妙!”段思賢撫掌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