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武義侯府
- 大承詩仙
- 墨映千山
- 2831字
- 2021-03-16 18:37:02
只見院外門廊遠遠走過兩個人來。
走在前面的那位身材魁梧,面容棱角分明,不怒自威,正是柳念的便宜老爹柳達業。
跟在后面的老者雖然年逾六十,卻須發皆墨不顯半點衰老,臉上也帶著一貫溫和的神態,卻是武義侯府的大管家柳田。
眼見著兩人遠遠走來,柳念心中不禁咯噔一聲,下意識便趕緊站起身來。
旁邊流螢也連忙挺直了纖細的腰板,低頭順目,神情拘謹。
“氣虛神散,輕浮憊懶,毫無半點文人風骨,屏兒當了你的劍侍,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看見柳念一時失據的作態,柳達業只覺得原本尚好的心情瞬間騰起陰霾,忍不住袖手一甩,怒氣沖沖哼了一聲。
“老爹,我怎么覺著畫屏才是您親生的,我倒像是撿來的?!?
因為繼承了前世的記憶,柳念倒也不怎么畏懼這位大承國威名赫赫的武義侯,面對這樣的一張冷臉,竟還有吐槽的心思。
“這也正是老子一直覺得可惜的地方!”
聽柳念這么一說,柳達業更覺得郁憤難平,火氣噌噌地往上冒。
“屏兒這么好的資質,若不是受制于劍侍的身份,怕是早就已經武道第三境了。老子要是有這么一個女兒,也不會總被人戳戳點點的說我柳府后繼無人!”
柳念聽到父親又提起這茬,只覺得一陣頭大。
這些年關于畫屏資質多好多好,成為劍侍多可惜多可惜之類的論調,他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這份記憶,連帶著那種沉重的感受,都一同被如今的柳念繼承過來,分毫不差。
柳念只好低頭悶不做聲,裝作沒有聽到。
看到柳念又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模樣,
柳達業劍眉倒豎,正要繼續發作,忽而身后微微的一聲咳嗽響起。
柳達業頓了頓,這才意識到兒子剛剛凝聚命格,不宜打擊太過,
便只悻悻然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倒是身后的柳田笑瞇瞇看著柳念,開口問道:“小少爺,昨晚睡得可還好?”
對于這位自小照看自己長大的老管家,柳念的態度就好了很多,回答說道:“多謝田伯關心,昨晚雷聲太大,睡得并不安穩?!?
柳田點點頭,溫聲又道:“據觀天臺傳來的消息,昨晚的天象異動,是人為擾亂大道所致——如此規模的震動,若是武道波動,可能是有人突破了真靈淬體的第七境界了,若是文道引起,也該是有同等級別的詩魂現世?!?
說到這里時,他瞥了眼身邊的柳達業,微微提醒道:“言下之意,大抵就是帝都最近又開始不太平了,讓我們多警惕著些?!?
柳達業不禁冷笑,“不知道又是哪些個不長眼的,敢來天都城找死?!?
柳田也笑了笑,看著柳念,繼續說道:“不過今早有坊間傳聞,是說咱家小少爺凝聚命格,所以擾動滿天風雷,現在街坊們都說小少爺的命格非同一般呢?!?
柳念聽罷苦笑,“的確不一般,破破爛爛,麻麻賴賴的,一點都不圓潤?!?
“你就知足吧?!?
聽到柳念像是對命格有所不滿,柳達業終于還是忍不住,再次冷臉出聲道。
“自己幾斤幾兩,別人不清楚,你自己心里還沒點數?像你這樣的資質,也幸好是有我這么一個老子,但凡攤到其他人家,這輩子也休想凝聚命格!”
一邊說著,一邊把眼一瞪,粗重的眉毛擰起,
“正所謂讀書千日,用在一時,老子是不指望你在武道上能有什么出息了,不過這個文格,你現在就得給老子淬煉出來!”
“你在開什么玩笑,我昨天才凝聚的命格!”柳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然而柳達業卻不為所動,只冷哼一聲,說道:“為了幫你凝聚命格,老子送出去兩幅詩魂畫卷,三枚劍道玉,損失慘了!今天先過來收收利息?!?
他說著,揚手一指旁邊翠枝垂條的老柳,“就以這棵柳樹為題,你寫一篇格律,先還老子一幅詩魂畫卷再說!”
“寫就寫!”
融合了幾分前世叛逆性格的柳念,面對著大清早似乎是專程來找茬的柳達業,也不想給他多少好臉色,走上前兩步,指著那棵綠葉凝翠的老柳就念道:
“好大一棵柳,
枝長葉兒薄。
今晚燉母雞,
砍來當柴燒!”
話語聲落,庭院之內隨之一片悄然,稍時,只見柳條上三片翠綠嫩葉忽然變得枯黃,飄飄蕩蕩落在了地上。
流螢小臉憋得通紅,柳田也無奈失笑,柳達業呆立片刻,呼吸忽然變了粗重了許多。
“混賬……混賬!真是豈有此理!”
他閉上眼睛,努力平復著積郁在胸腔的怒火,許久之后,才猛地睜開雙眼,對著柳念的臉大吼:“這他媽什么玩意,也能叫詩!”
柳念被吼得一驚,后退半步,望著柳達業仿佛是燃燒著火焰的一雙憤怒的眼睛,半是心虛半是嘴硬地說道:“我是什么水平,您又不是不知道……”
柳達業盯著柳念,面容一陣青一陣白。
他嘴唇抖動著,想要說什么,最終卻沒說出口,過了許久,才長舒一口氣,然后一言不發,轉頭就走。
在這一瞬間,柳念望著他離開的背影,不知怎么,竟忽然覺得有那么一絲蕭索。
不過隨即,他就將這種錯覺拋到腦后,遠遠地大聲問:“柳大爺,你手里拿的什么?!?
“滾蛋,與你無關。”
柳達業人已經走出院外,聲音卻清楚傳來,“從今日起,你禁足十天,好好想想自己今后該走什么路!再這般不成器,老子的臉都要讓你丟盡了!”
……
院內一時又只剩下柳念和流螢兩人。
柳念坐回椅子上,抬頭看了看天。
神情略一恍惚之后,向旁邊問道:“流螢,你說柳大爺這么大清早的來到清心苑,就是為了訓我一頓?。俊?
流螢回答道:“主人凝聚了命格,以后注定是要與旁人不同的,老爺如此嚴厲,也都是為了主人好?!?
柳念又問:“你有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什么嗎?”
流螢歪著腦袋想了想。
“大概是禮單之類。主人是侯府獨子,如今又凝聚了命格,身份地位早已不同以往,所以帝都的達官顯貴們想必是坐不住了,要給主人說媒呢?!?
柳念聽罷有些苦惱地捶了捶腦袋,問流螢道:“流螢,你知道為什么我爹關照畫屏多過于你嗎?”
“畫屏姐與流螢身份不同的,流螢是侯府的家生子,生在侯府有賣身文書,畫屏姐卻是老爺袍澤的遺孤,官府的身份憑印上,寫的也是良民。雖然名義上流螢與畫屏姐都是主人的劍侍,但畫屏姐實則相當于侯府的二小姐,連田伯都以禮相待的。”
流螢脆聲說著。
“你分得倒是清楚,”柳念聽完忍不住笑了一聲,“不過啊,這可不是原因?!?
“???那是為什么?”
“你啊,思維太跳脫了,不夠穩重。”
柳念站起身來,隨手敲了下她的小腦袋。
“哎呀!”
流螢雙手捂著腦袋,很是委屈的看著柳念。
柳念見狀,不禁失笑,微微搖頭自語道:“十五六歲的丫頭片子,要什么穩重……”
他說著,走到那棵柳樹前,神情稍整,緩聲念道:
“碧玉妝成一樹高,
萬條垂下綠絲絳。
不知細葉誰裁出,
二月春風似剪刀。”
話語聲落,忽然有微風徐過,柳條輕舞,柳葉如簇。
只見掛在樹上的枯枝敗葉盡數被風拂去,庭院之中頓時清香陣陣,清氣繚繚。
柳念只覺得一陣心曠神怡,連識海中晦暗的命格也似乎變得通透了幾分。
“奇怪,為何沒有凝聚詩魂?”
看著異象過后,重新變得一片平靜的庭院,柳念遲疑皺眉。
身旁的流螢眨了眨眼,探著腦袋小聲說道:“主人,現在已經是四月了……”
柳念不禁咂了咂嘴。
看來凝聚詩魂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怪不得先前寫《俠客行》會失敗。
文不對景,自然是沒辦法與天道產生感應的,若是胡亂書寫,嚴重時甚至會被天道所噬。
他想了想,抬頭看了看蔚藍的天空,又瞥眼掃過身旁一臉嬌憨的流螢,沉吟說道:“天氣正好,走,出去轉轉?!?
流螢連忙抄起豎在躺椅旁的長劍,抱在懷里快步跟了上去,探頭問道:“主人主人,老爺不是讓你禁足嗎?”
柳念停下腳步,轉身看著流螢,滿臉的復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