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覺地，李長生手上力道，又加重幾分。
哪知，接下來的情況，卻全然出乎李長生意料之外。
甚至，連早已自覺挪至一旁觀戰的水仙精，也不禁將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睜至極致。
原來，李長生稍加用力，便聽“呲啦”一聲響，空空道人下巴一大撮山羊胡，竟被生生揪下半邊。
但，他的皮膚，卻未受到任何損傷。
“嗯?假胡須?”
李長生立刻反應過來，顧不得訝然，他干脆再猛一使力，“呲”地一聲，將那整撮連在空空道人下巴的胡須，全部扯下。
“哇！粘上去的！”
水仙精一手捂著小嘴兒，一手將李長生手中扯下的假胡須拿在手中把玩兒，覺得十分新奇。
“好家伙！再讓我瞧瞧你這八字須！”
李長生不由分說，一時興起，指隨語動，輕輕響動之余，李長生手中果真又多出一撇八字須。
那是一抹，底部還有些粘性的八字胡。
“好老道！真是好家伙！”
李長生半譏半諷，仔細觀察一番。
最后，兩道如鷹般的目光，敏銳放至空空道人眉毛之上。
這老道士眉毛，平眉倒是正常顏色，只這兩面兩縷落至面沿兒的垂眉，卻倒白得不像人樣，反而像是某種動物的毛發，潔白，順滑。
李長生指著老道眉毛，顯出一種比水仙精還要好奇的模樣：
“喲！那這眉毛?”
說著，兩手掌四捏指便已齊出。
老道士急忙伸手去擋，可惜速度實在不夠，他這兩手剛至半空，可他那兩縷耗費半日功夫才精心沾粘上去的須發，早被李長生拿在手中晃悠玩弄。
“好老道！奸滴很吶！”
李長生興致大發，一副賤賤的表情，“再讓我看看你這老道，究竟是不是女扮男裝，專門誆騙無知少男雄心的道姑?！?
說著，李長生右手，便出其不意地往老道后耳伸去。
又愧又羞的老道，下意識抬手護衛。
本以為必要遭重，誰料，李長生這動作實在慢極，老道竟是完成了一件連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壯舉”－成功護住了面頰。
即便，他的面龐并未造假。
然，李長生此舉，實乃“醉翁之意不在酒也”。
就在空空道人護住他那并未貼假人皮囊的臉面時，李長生左手伸向人類最神圣所在。
可是，到了半道，一種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力量，令他伸出的手堪堪停在半空，再無任何動作。
李長生還是選擇了放棄。
他認為，還是要做一個有原則的茍者。
然而，另一只手掌，卻已急不可耐，伸將過去。
那是?
水仙精的手。
“嘎！嘎！嘎！”
正在此時，上空一只大鳥，自三人頭頂飛過，打破了清晨的安靜。
“咳咳！”
李長生看看水仙精無辜的小眼神，戰術咳嗽一聲。
“咳咳！”
水仙精看看李長生大驚失色的模樣，還有，那一雙居然比自己瞪得還大的眼睛，不甘示弱。
她直皆將手上亂七八糟的東西丟開，兩手四指，直將自己眼架撐得更開，同樣以咳嗽回擊。
“啊！”
老道驚懼倒地，口中“你，你們”說個不停。
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
現在，李長生終于可以確定，眼前老道，并非女扮男裝了。
“頭發！還有頭發！”
水仙精瞪了一會兒，覺得眼睛有些發干，突發奇想，“老道士的頭發，必然有假！”
“嗯?呵呵?！?
李長生呵呵淡笑，一副“你開心就好”的神情。
水仙精本就孩童心性，心中一種好奇一經勾起，便百無禁忌，也不去理論前事在正常人類看來究竟是如何“離經叛道”。
得此一言，便如獲金鑰，蹦蹦跳跳，興奮跑去撕拉空空道人頭發。
空空道人左手一字長攤于地，動彈不得，右手卻又軟弱無力般亂錘胸口，雙腿因極度驚駭癱軟難動，全身上下，四字形容最恰：
生無可戀！
水仙精在空空道人頭頂胡摸亂拽一番，總也尋不到沾粘痕跡。
無法，只得來到野人哥哥身旁，拉著他的衣袖，滿懷期待地看著李長生。
李長生眼角微動，有氣無力地擺擺手，只得敷衍答應。
天知道，若他不應，這個比他還不知天高地厚的水仙精，會再做出怎樣石破天驚的大事來。
李長生慢悠悠來至渾然無覺的老道頭前，先察鬢角，再觀額前，后扶頭看其后腦。
“果然！”
李長生長出一口氣，振作精神，面色稍稍恢復幾分正常。
“果然什么?”
水仙精撓著小腦袋瓜兒，眼巴巴等著李長生答復。
李長生并不開口，那時卻已將兩手各放于老道額前腦后，同時發力，前后夾擊，一團假發，悉數脫下。
震驚。
全場震驚！
“我**你個**，你奶奶個錘子兒，你居然是個禿驢?”
李長整個人直接看傻。
眼前，老道，沒有頭發。
沒有頭發?
他，沒有頭發！
頭頂，居然還有九個戒疤！
李長生和水仙精使勁扣了扣，戒疤扣不下。
是個大和尚！
空空道人，要改名叫空空和尚了！
“好你個大和尚，明明是個禿驢，竟敢冒充道門中人招搖撞騙，看我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李長生揚手便要一頓招呼。
“兩位施主，還未用齋吧?不如，朝食由貧道來請?”
空空和尚反應倒也迅敏，看來，也是久歷江湖的老油條了。
只是，此人究竟是何身份?
老道?
和尚?
“不過，總還是先要吃飽飯的嘛！”
李長生摸摸肚腹，確是有些空空落落。
雖說，這些年白水配饃，早已成為慣例。
然而，姐姐她老人家，貌似從未定下過入世不許享受人間美食的規矩。
這老道，既然自己提出請客吃飯，李長生豈有不應之理?
吃飯不積極，捉妖沒力氣。
李長生很是認同。
是故，不由分說，他粗暴扯起老道袖口，便要入城。
水仙精雖喝點水，吃點兒甘露便能維持日常所需，然而，這小小精怪，一聽說要入城，去看繁華的人世，馬上歡喜異常。
啥美食不美食的，她就是單純想見見世面而已。
空空和尚被拉得找不著北，面目皆白，急道：
“施主！兩位施主！容貧僧收拾收拾可好?這副面貌，是萬萬不能見人的！”
李長生拖左手，水仙精拖右手，各自興奮異常，哪里將和尚一字聽入耳中?
“施主！兩位施主！貧僧的錢囊，還在剛剛那處丟著咧！沒錢，就沒的飯嘍！沒行頭，就沒得玩嘍！”
李長生耳中鉆入“沒飯”兩字，十分不愿停手。
水仙精耳中鉆入“沒玩”兩字，也便嘟著小嘴兒，極不情愿停手。
“嘿嘿！嘿嘿！”
老和尚弓著身子，一臉奸詐向后退去。
李長生很是不悅，不耐煩道：
“老和尚，若敢?；ㄕ?，可仔細你的皮！”
“不敢不敢！貧僧再不敢欺騙公子。”
老和尚連連行禮，賠笑不斷。
水仙精，可就沒有李長生那般溫柔了，她一腳抬起，直接將老和尚屁股踹得險些開出一朵“五瓣兒花”。
老道被一腳踹出一丈遠，仍不敢怠慢，也顧不得屁股疼痛，只一蹦一跳，往原路返回，去收拾他那些招搖撞騙的家伙兒事。
有了水仙精這個嚴厲的監工者，老和尚決然不敢磨磨蹭蹭。
畢竟，屁股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