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沒有宋家其他人,還是因為今天飯桌上的菜看起來比較鄭重,宋家四個孩子沒有往日隨意搶食的樣子,他們安安靜靜入坐,輕手輕拿筷子,吃得很廝文,像是誰在教導他們規矩似的。
端起碗,宋簡茹說了句:“你們正在長身體,以后,我們家一天三頓?!?
“跟貴族一樣?”宋梓安驚訝的脫口而出,他讀過書,了解過外面世界,知道豪門貴族一日三餐,有的甚至一日五餐。
宋簡茹搖頭,“不是跟貴族一樣,而是普通的一日三餐?!?
宋家四姐弟妹齊齊看向宋簡茹,他們感覺到什么在改變,隱隱的,他們很期待這種改變!
餓了很久,今天是第一頓,不管是菜還是白饅頭,量都不算少,足夠大家吃飽,但又不至于吃撐著。
到底是孩子,包括成日老成的宋梓安吃完飯都沒忍住摸肚皮,一臉滿足喟嘆的樣子,就像小懶貓一樣可愛、惹人喜歡。
“二姐,以后我們天天這樣吃嗎?”宋玲娘倚到宋簡茹身邊,滿眼儒沫。
“不是。”
“啊……”
“會比今天更好?!?
“??!”宋玲娘更驚嘆,“真的嗎,二姐?”
“當然。”宋簡茹溫和笑道,“只要我們齊心協力努力掙錢,就會活得一天比一天好?!?
“太好了,二姐!”宋玲娘立即抱住她胳膊,“我想過好日子,一定和二姐齊心協力?!?
宋簡茹點點頭,看向宋英娘、宋梓安,玲娘小,但他們兩個算是半大懂事的人了,“英娘,梓安,你們覺得呢?”
“我……還沒有考秀才,沒……沒能力,現……現在都聽媳婦你的。”宋梓安小臉憋的通紅,話卻說完整了,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拎得清就好,宋簡茹想了想抬頭道,“梓安,雖然我是宋家買回來的童養媳,可據我所知,一沒有和你拜堂,二沒有過縣衙文書,還不能算正式夫妻,我們先按姐弟相處,你看行不行?”
“這不行?!彼斡⒛锪ⅠR否決了。
宋簡茹微笑道:“今天早上去租房子,牙人差點不租給我們,你知道為何嗎?”
“我……我哪知道。”我又沒和你們出去,宋英娘不滿。
“沒手續,牙人以為是私奔,不肯給我們介紹租的房子,要是我們租不到房子,就會流浪在外,你覺呢?”
“那不行……”宋英娘固執起來不考慮后果。
“大姐,我覺得茹娘考慮的對。”宋梓安今天早上親歷牙行,知道是什么情形,打斷大姐的話。
“這可是你媳婦?!彼斡⒛餁夂艉舻牡?,“要是弄丟了,你可別哭?!?
“大姐,你說什么呢?”要是大媳婦想逃跑,早就跑了,那還會陪著他們姐弟妹四人在這里落腳租房子,他相信她的大媳婦,也相信自己以后一定會飛黃騰達。
既然宋梓安本人都同意了,宋簡茹沒必要糾結宋英娘的意思,她說起生計:“從明天起,我們改賣晚市?!?
“為什么?”宋英娘生氣了,“八寶粥賣得這么好,為何折騰?”
要不是自己折騰,今天中午能有可口的飽飯吃?宋簡茹體諒他們年紀小,把自己的打算細細說出來。
“八寶粥做法簡單,只要用心熬煮、舍得放糖,沒什么特別的,再說了,就算我們想做,周圍跟風的馬上就會出來,他們會把周圍的各式豆子、紅棗買完,我們不僅難買到,成本還會高?!?
“那晚市能賣什么?”宋英娘不知不覺就被說動搖了,好像是這么回事。
“早上買早餐的大多是販夫走卒,他們對吃食沒什么講究,管飽就行,晚市就不一樣了,不僅有販夫走卒,還有商人、學子、胥吏……,累了一天,他們會出來逛逛,會會朋友,要比早上活絡的多,賣的花樣也多,錢就會更好賺?!?
宋梓安說:“我對這些不懂,你看著辦,我還是去撿柴禾、起攤、收攤幫收拾就好?!?
明白道理,肯做力所能及的事,宋簡茹對宋梓安的表現很滿意,“等我們賺錢了,我就送你去書院讀書,讓你考秀才、舉人,直到進士、狀元。”
這句話跟晴天打雷一樣,打得宋梓安頭腦昏昏,“你……你說什么?”簡直不敢相信,買來的媳婦不僅要養活自己,還要讓他去讀書考科舉,就算親爹也不過如此吧!
“我看出來了,你喜歡學習,這沒什么不好,只要我們有條件,我一定會送你上青云,讓你實現人生抱負!”
“你……我……”宋梓安久久緩不過神來,這是真的嗎?
宋英娘幾人也是震驚無比,驚得一句話都問不出來,這樣的打算,就算爹娘在也不敢言吧,直到多年以后,宋家三姐妹仍舊無比新晰的記得這頓午飯,記得宋簡茹說過的每一個字,她們的人生因她徹底改變了方向,過上了不敢想象的生活。
她們不問,宋簡茹還是把晚市賣什么說出來,“晚上,我準備賣湯面?!彼F在有本錢買細面粉做出好的湯面了,比如現代著名的蘭州拉面,做拉面要用到牛肉,她也特意去打聽了,宋朝人對牛的管制沒唐朝那么嚴厲,在市集上能買到牛肉,就是價格不菲,那也沒辦法,沒有牛肉的面條,怎么能稱‘拉面’。
五月初,夜晚晴朗,月明星稀,留陳碼頭像往常一樣熱鬧喧囂人來人往,河道里停滿了船只,岸邊擺了無數小攤子,每個小攤頭都吊了一盞銅油燈,遠遠望過去,星星點點,像天上繁星,人們穿行其中,只要吃穿住用行要用的東西,在這里都能買到。
宋簡茹的湯面攤子擺在眾多攤子之中,普通而不起眼,從黃昏起攤到現在夜幕降臨,因初來乍到,并沒有人過來吃。
她也不急,讓宋英娘不要嫌浪費柴禾一直保持白水滾開,而她,不急不忙的在案板上揉面、搟面、抻面。
讓面條一根一根地抻長,捏住面的兩頭,上下不停地晃,邊晃邊向兩頭抻,直至手指中的面條粗細均勻放到一邊待用。
站在昏黃的桐油燈下,一遍又一又遍,不停的抻拉面條,人瘦弱,身量不矮,梳著垂鬟分髾髻(多是未出室少女的發式,將發分股,結鬟于頂,不用托拄,使其自然垂下,并束結髾尾、垂于肩上,亦稱燕尾)站在長條板前,青澀而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