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暮雨趕去見立峰的路上，也聽見城內的哄鬧聲，想阿布王入城，不定會起什么事。也不顧及，芳馨圓七廊八回的，他加快了步伐。

快到立峰住所時，聽背后有人叫他，轉身看，是三個受傷的領兵互相攙著走來，他心中已猜著一二，還是問：“何故受傷？”

三人道：“回大人，敖國人起事了。我們駐守的東城墻二號崗亭，突然被人放了火。哨兵見火就從崗亭下來，那些敖國人圍上來，和我們短兵相接。我們敵不過，其他人都被殺死了，只有我們三人撤了下來。就立即趕來芳馨園這邊報。”

“看來敖國人終是不服，其他崗亭呢？”席暮雨問。

三人道：“其他崗亭恐怕也不樂觀。平時臨近崗亭之間會有巡游士兵來回的，今天卻沒有。”

席暮雨道：“先去找大王，讓他定奪。”

四人一起來到立峰住所外，通稟的報：“大王叫幾位進。”

四人進去向立峰行了禮，還沒說話，立峰就道：“你們要報的事情我已經知道，養不家的敖國人。席統領，你即刻帶兵去捉拿阿布王。你三人也先行回去。其他事情我已有安排。”

四人領命出去了。立峰并沒有告訴他們，他早已令城東十里駐在汪家堡的大軍即刻前來馳援。到敖都后，從東門入城。

而阿布王這邊，王世充、狄微公主、何楓、文四陽、央昌、羅震和他叫來的好手等十幾人，把李文華押著，往西門趕去了。

去的路上發現人比平日里多了不少，多是一副不安的神色，看起來也是要出城的，三三兩兩的議論紛紛。

越近西門，人越來越多。到了西門，人擠人的，水泄不通。

幾人簇上去看，卻見一女子騎在馬上，平民打扮。阿布王一眼認出來不是敖皇后是誰？大內總管姚鳳和扮成平民管家模樣，周圍還跟著幾個腳丁，腳丁每人都挑著一擔東西。

姚鳳和正和西門的守兵周旋，說什么：“又沒帶什么東西，只是點好酒，是上品敖紅，醇香沁人，軟懦回甘，不容易醉，我老爺就好這口，怎么就不給出城了？”姚鳳和說著，還咽了一口口水。

十幾個守兵一聽是上品敖紅，就找下巴上一綹小胡子的頭領嘀咕：“要不還是放他們出去吧？”

小胡子道：“那酒呢？”

守兵道：“酒又不是黃金白銀，允許帶的。”

小胡子一巴掌扇在說這話的守兵臉上，喝道：“蠢東西！”扇完還咽了一口口水。

其他守兵會意，笑嘻嘻朝姚鳳和道：“大管家辛勞，你叫他們打開我看一下！”

姚鳳和一臉難為情，雙手擺著，說道：“不便不便，官爺，敖紅大家都知道，一打開后酒香就散出來，當時不喝掉就廢掉了。”

守兵臉色一沉，說道：“就打開一瓶也不行嗎？”

“那小的給官爺開一瓶。”姚鳳和朝那衛兵伸了食指一比，補充道：“就一瓶哈？”

那守兵有些不耐煩，說道：“快些開快些開！”

姚鳳和命腳丁開了一瓶，酒香一下散逸出來。小胡子頭領抿抿嘴，咽了幾次口水。跟那守兵嘀咕了一句：“叫他給哥幾個意思一下。”

那守兵斜睨著姚鳳和道：“給哥幾個意思一下？”

姚鳳和假意猶豫一番，嘆了一口氣道：“那這瓶就送給幾位官爺慢用。”

說著就把開了的那瓶拿出來遞了過去。

那守兵還沒接穩，小胡子一把接過去，端起來就往嘴里倒，咕咚咕咚幾口，一飲而盡。

小胡子喝完，把那瓶子碼在桌子一角，開懷一笑，又朝那守兵嘀咕道：“就這點意思？”

那守兵又朝姚鳳和：“再來一瓶！”

姚鳳和倒不是圖酒，只想趕時間，便一下提出來兩瓶，放桌子上，說道：“官爺，我再給你兩瓶，但是得讓我們出城了。”

小胡子閉著眼睛不說話，姚鳳和看了他一眼，就說：“好好好，這三瓶也給官爺！”說著命腳丁把半擔中剩的三瓶都拿出來放在桌上。

小胡子叫守兵們一起喝，喝完以后瓶子都整整齊齊的碼在桌上了。小胡子方才說道：“要不這些酒你就全留在這兒吧！”

姚鳳和氣急道：“你？”

隨即又嘆氣，點點頭，說：“好吧，都給你們，你馬上讓我們出城！”

小胡子也點點頭，只不說話。

幾個腳丁都過去把酒擔放桌邊了。

姚鳳和道：“現在可以放我們出城了吧？”

小胡子坐在椅子上，閉著眼睛，不說話。

那些個守兵也把目光轉向別處，顯得無辜狀，像是一下得了瞬時遺忘癥，喉嚨里打著酒嗝，拿好自己戈矛，守好自己的本分，似乎天要下雨了，風也吹起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

敖皇后也發現阿布王了，本是夫妻，一眼就認出來，互相噓地叫不要支聲。

敖皇后本聽說阿布王進城后逃到城西黑水林了，知敖都不可久待，給宮內人一一賞賜了黃金銀兩，叫各自自求多福。自己和姚鳳和趁守衛混亂之際出了宮，不料阿布王竟還在自己后面一些。

這時王世充給阿布王耳語道：“不好，后面有人來！”

阿布王東向轉頭看，在通往西門的這條大路上，彌軍一眼望不到頭，正往這邊行進過來。

眾人也都瞧見了。

姚鳳和又問小胡子：“現在我們可以出城了嗎？”

小胡子睜開眼，把桌上半瓶酒抬起來往嘴里倒，喝得心滿意足，也不說話，從懷里抽出一紙畫像來，一看畫像就是敖皇后，說道：“以為用點酒就想把你爺蠻過去嗎？”說著拿畫像在空中晃，又是搖頭。

搖頭間，一柄利刃歘地從他后脖子處插進去拔了出來。他嘴里立即出血，單手捂著創口，說不出話，嗓子只嘶嘶低鳴，勉強扶著椅子轉身起來，見一壯漢正握著一把利刃，刃尖還在滴血。

這正是羅震。

那些守兵見頭領遇刺摔倒，一齊抬著戈矛過來刺殺。

小胡子啪地摔倒在地，王世充和羅震齊喝道：“兄弟們，還不動手？”

跟著的好手個個掏出武器，歘歘幾下把這些守兵全部斫殺在地。

頓時人群亂了，王世充等擠在最前。把那些門攔一一砍斷，人群魚貫而出。

好在城門沒有關閉，只是用木頭做的一些門攔。要是城門關閉了，后果不堪設想。

眾人都知立峰的大軍從后面追來了，隨人群一擁跑出城外，到約定好的茂明備馬處。

敖皇后把腳丁遣散，眾人合議先往黑水林方向去，再待楊安通父子的援兵前來，如有不測，就西退到鄔城。

眾人往西門一看，只有席暮雨領著騎兵追來，立峰的大軍卻并未出城。

這時也才看得清，敖都四處煙霧冒起，隱隱的喊叫聲從城內傳來。

原本立峰想行綏民之策，敖人卻不歸服，知阿布王來以后，尋事的蜂起，漸漸近衛軍已不能控制，立峰便令軍隊回城壓制。

此時已近黃昏，敖都背后連綿的山脊上，一抹殘陽如血。

這些喊叫聲在城外聽來，弱弱的，像是家常的吵鬧和喧雜。只是不知多少人命喪當場，多少人妻離子散，多少悲歡離合的故事化為泡影和煙塵。

眾人駐足遠眺敖都，也知大為不妙，但援軍未到，席暮雨又正追來，別無他法，只得且依計向西而行。

何楓想，根據歷史書上說的，只有敖都短暫被據的一節，沒有敖都被屠這一節，而且阿布王還把立峰趕到鄔城，怎么看這個情形反倒是阿布王被趕走了呢？便問文四陽：“文兄覺得大王還會回來不？”

文四陽方從悵然神傷中回過來，說道：“我跟葉兄弟各投其主，我們都選擇了我們所相信的，至于大王回不回來已經不重要了。但我相信他還會回來。”

何楓道：“要是人可以有多種選擇就好了。”

文四陽哈哈一笑：“不知道后來人是不是有多種選擇，而我們定是沒有的了。何兄弟最近看起來話少了很多，是遇到什么事了嗎？既然活著，與其胡思亂想，不如好好趕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