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這部小說的內容情節,在此自不必多言,讀者看罷,便全知全曉。而書中所述的幾個人,我想倒大有說頭。不過在這里,我也只是點到為止的作個淺淺的說談。
本書是《金龍出海》的續集,故事情節發生在經歷一場大劫難之后的暫時稍息間。在這個大背景下,一切都被某種東西壓抑著,人們想做而又不敢放手去做,包括殺與被殺。
本書的男主人公之一,崔錕,是一個不知父母模樣的可憐可悲的孤兒——其實,他是有父母的。這一段故事在前續《金龍出海》中有詳述。幼年的困苦和不凡的險惡經歷必然造就他性格的堅強和持久的一粒,所以,他有英雄俠士氣概。英雄俠士是拿得起,也放得下的。拿得起是說他毫無畏懼,誓言要為師報仇雪恨,并積極努力。放得下是說他為了給季影——他摯愛的女子——以幸福和安定而放棄報仇之念,堅決與她退隱江湖。無疑,他又是位極重感情的俠士,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才所以有許多人喜歡他,如季影,海龍珠,曾艷萌,甚至雪精兒等等,當然這種喜歡并不都等同于男女之間的愛情。
書中記述了他從小到大的成長過程,這是一個普通過程,另外,還記述了他從生到死,從死到生的過程,這事一個特殊的過程。這兩個過程中也包括了他與季影的愛情過程。說起他們的愛情,自又不同于其他類型的愛情。他們之間沒有一波三折的誤會與解釋,亦沒有第三者的插入,構成糾葛不清的三角戀,而有的是真摯、樸實的男女愛情,有的是奮力地去追求,去爭取。我始終認為,這才是愛情的真諦,彼此吸引,互相珍惜,一起經營,共同守護,太多的人事混入反覺得攪渾了這原本純潔的愛。
金玉雕這塊象征著愛情的寶石總是在關鍵時刻出現,發揮重大作用。這又讓他們的愛情帶上一絲神秘色彩,仿佛天作之合,命中注定,極富浪漫情調,仿佛是由金玉雕帶來的天賜良緣。說來也巧,正式這兩塊金玉雕讓他們相知相思,又讓他們在十二年后再度重逢相愛,特別是在最后一次的武林大會上,作用非同一般。
再說書中所述的兩個過程,不僅是崔錕,他人生成長的過程,更是他人性成熟的過程。綜觀全書,不難發現,他人生越往后走,就越沉著、穩重、成熟、深思熟慮。雖然也有一段迷茫,但較之前那段特殊過程執勤啊,更富有男人格調,故事情節也更有韻味與哲理。
說了崔錕,自然要提季影了。
季影是一個被美包圍的女性。她和崔錕也確實是絕配的一對。她出身于富甲天下的豪門,也就必然帶有驕人的小姐架勢,譬如她第一次見容天便顯出了這種架勢來。但這種架勢并不帶有壞的色彩。雖然,她的幼年也曾有過巨大的不幸和痛苦,但畢竟那個時候她還太小,所謂少不更事,而且那段痛苦對她而言也很短暫,所以那段往事對她也就沒有太大的影響,但又不能說沒留給她一點影響。作為大小姐,她對為父的季飛的孝順便是那段幼年往事所致。在那苦難的日子里,季飛太疼愛她了,捧在手上當明珠寶貝一般的看待。這讓她感動太深,尤其是在缺少母愛的童年,所以她一直很爹爹,表現在對爹的孝順上,比如遇上經營旺季,她會主動回家幫爹一把,又如她很聽爹的話,每逢容天傳話讓她回府,她都必回季府。這些都是她的孝,然而她的孝又是不完全的。譬如,季飛死后,她沒有守孝如期,她沒有繼承家業,還有,她也沒有遵守爹生前留下的囑托:遠離崔錕——雖然,她曾經點了頭答應了。她最終還是選擇了喪事之后,與崔錕廝守天涯。
這是她孝的不全面,當然也是她對愛情的忠貞與執著,看來忠孝勢必難兩全了。季影也喜歡愛情,渴望并珍惜愛情。崔錕的出現,讓她找到了愛情的真諦。她為之奮斗,從未停息。她不畏艱險,千里尋崔錕至關外,足以表明她對崔錕的愛是真實真切的,是發自內心的,是死心塌地的。
這段季影千里尋“夫”的故事,不僅是為了表現這一點,也是為了與前傳的更好銜接,并作出必要的交代。這一節中,借崔錕親兄弟達耳依瑪之口略敘了上代人的恩恩怨怨。同時前傳《金龍出海》的大紛爭大激烈也可窺見一番。
季影還有一個特征,那便是不愿守在一角府中,作井底之蛙,她喜歡闖蕩外面的世界,正所謂見世面。這也正是她能在十二年后與崔錕重逢,從而是故事得以延續的重要原因和前提。失去了這個大前提,故事情節都將不值一提。試想,季影若與眾豪門小姐一般,深藏閨閣,不露臉面,那又怎么可能與流浪江湖的崔錕在城外的偏僻的一家小茶點相遇,在城外一間小茅屋里重逢呢,就更不會有接下里的戲了。她的這一特征也注定她愿意放棄萬貫家私與崔錕歸隱永春谷底,從而很自然的保證了本書的完美結局。
雪精兒是一個喜劇人物,雖然她也有過短暫的算不得愛情的愛情,那只是一段美麗朦朧的邂逅。總體來說,她就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少年——她偶爾的所慮所憂都瑣碎的不值得憂慮——是少年,就是進化了的新一代。所以,她有著別人沒有的性格。她愛憎分明,敢愛敢恨,敢說敢做,敢做敢當。她當堅強時則堅強,當嬉笑時就嬉笑。盡管嚴格來說,她還只是個沒有成人的孩子,有些言行表現的幼稚。崔錕對她的關愛,是對她孤獨在世的最大慰藉,所以她很敬他,親密呼之為“大哥哥”,是幼稚亦是成熟。她是一個美麗聰穎有善心的女性,是有能力成就一番大業的,雪精兒是書中不可少的人物。
木巢是一個真人不露相的俠客,凡事他不愛說在口上,顯在臉上,總是顯得極無所謂,但在心中卻十分有所謂,特別是在感情桑表現得更為明顯些。這是他天生的性格,而不是故意裝弄出來的。他對上官湘的愛正是如此,但他對仇人則全然不同,“只殺便是了”。
莫看木巢整日如孩童般無所憂慮,其實他只是不想透露真心罷了。木巢的生事也是挺悲的,甚至是恥辱。正如上官湘解釋木巢名字的來歷,當然她也不知其中原委而只做笑料看待,眾人,包括木巢自己也不知原委。其實,木巢不叫木巢,他沒有名字,或者他不配有名字,或者無從取名字。因為他是紅梅道姑的兒子(詳見前傳《金龍出海》),是紅梅道姑遭武林盟主任血英強*暴后所生的一個男孩。道姑本就不該有兒子的,更何況這個道姑所生的男嬰還是武林盟主的兒子。因此,紅梅道姑是真的無法給他取名字了,更要將真相掩埋,便以木巢與他作了個代號而已。雖是如此,她依然疼愛自己的兒子,上官湘便是她搶來的女童,留作木巢的配偶。這足以表現母對子的關愛。她讓二人以師兄妹相稱,二人從小青梅竹馬,早已種下情種,但他們的生平也絕非如此風平浪靜,因為一直受著任血英的追殺。
所以,當任血英知道真相后,即使木巢是他的兒子,他也要殺,這正是他為人的殘忍奸詐。他要殺人滅口,要保住名聲,但他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大開殺戮,這正是大背景的制約。大背景下,誰都無法輕而易舉的例外。
本書原名叫作《豪俠淑女傳》,這是因為書中所述的豪俠淑女甚多,有崔錕與季影,木巢與上官湘,容天與季彤等等。其實,任福與韓倩,巖達與韓倩也可算作一對豪俠與淑女。巖達與韓倩之間開始是一場游戲,一場交易,最終發展為一段同生死的真摯感情。關系更為微妙的是任福和韓倩之間的情感關系。
任福是一個從小就遠離女性的男人,所以他對女性有著特殊的愛好。他幾乎愛時尚所有的女人,特別是咩黎的女人,但這種愛僅僅是在肉體上的愛。譬如他一直夢想著得到季影,只是出于對她容貌的傾慕,對她身體的垂涎吧了,并非真愛其人,真愛其心。然而,她對韓倩倒真是有些真愛的。漸漸地,她成了他心靈的寄托和創傷的安慰。他是真心愛她的。就他們的愛情而言,是真摯的,是珍貴的。其實,韓倩本不是煙花柳巷之女子,或者說只是狹隘意義上的妓*女,雖然她和任福的關系一開始也是建立在肉欲之上的,但是她只是任福的專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不得私自碰她,只有他才可以碰她,是他養著她。她也是真愛任福,因為他把她救出了苦海,不像妓*女一樣對待她,而是如情侶愛妻一般待她。這樣,直到她死的最后一刻,她盡管明白了自己的一生,如夢初醒一般,但她并未說任福的半句不是,說半句后悔與他相交之類的話。這些都足以表明她真心愛他,直到死。但同時,她又忽然發現,自己愛巖達更勝于愛任福。
在她死的那個時刻,任福的表情:后悔,痛心,惋惜,以及他的言行無不流露出對她死去的巨大悲慟。同樣,這表明了他對韓倩的愛是真心的。雖然,最后,他還是甩甩衣袖走開了,這其實并不能表明他對她的愛的不真摯,而只能說明他是任公子,有大架勢。他只是用這種滿不在乎的姿態在巖達面前,或者在世人面前掩飾他心中的痛苦與悲傷,以保住他的顏面。
以崔錕為首的一行人是正義的集團。有正義就有邪惡。以任血英為首的集團則是邪惡集團。正義必定要戰勝邪惡。這就從本質上決定了本書的結局。這個結局看起來是個值得歡喜的結局。
其實,本事原是一出悲劇。“悲劇就是把人生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在那樣的環境下很難有情人終成眷屬,很難冤有頭債有主。但它的結果已被定死,正義怎能不戰勝邪惡。這個看似喜的結果無不是用悲換來的,只是這悲分散了轉移了。轉移到部分次要人物身上去了,分散到邪惡集團去了。最大的悲莫過于人物的死亡。
最悲的莫過于海云云——華悟不是最悲的,雖然他的生命很短暫,曇花一現。他以死亡結束了他一生里本就不多的牽掛,倒在了情人的懷抱里。反倒是他的死去給生者帶來了一段永恒的悲的情感,這個生者便是海云云。她的悲是接二連三的,才痛失了華悟,又糊涂的失去了貞身。要知道,在那個時代,一個妙齡貌美的女子失了貞身是多么的悲與恥,繼而又成了任福的“玩棋”,險些送了性命,接著又悲慘的死在仇人手里。她的死亡,居然是因為她報仇雪恥所致。她的一生被悲圍困,她似乎生來就與悲同行。
其次,便是巖達了。他是一個武人,也是一個商人。他的悲從遭人陷害開始,盡了家產,失了愛妻,被人追殺,受人欺騙,為人利用,最終害人害己。
他也是一個講忠孝,重道義的人,也有著俠客心腸,知恩圖報。他敬崔錕,更想報道崔錕,然而……事與愿違,他活在這世上似乎百害無一利。對母,他不能盡孝,白發人送黑發人;對上,他不忠,不為武林府效力;雖然這是為了義,但對友,他也不義,出賣了崔錕等人,盡管是在不知的情況下,但也被提醒了好幾次卻好不反省,對韓倩……他寵愛過度,迷失了方向,最終釀成大禍。最終的結果是他以劍自刺,與韓倩雙雙死在一起。這是他唯一滿足的事,他終于能與心愛的人死在一起。他是被忠孝義三條絞繩活活絞死的。
再次便是韓倩了。然而她的悲又不同于上述二人之悲。她的悲中明顯帶有喜歡的成分。首先,她是青樓女子,為下賤身,被人玩弄,而玩弄她的人只有任福,這個人又正是她愛且愛她的人。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種“玩弄”不屬于玩弄。其次,便是她的死。她是笑著死去的,死時,她明白了一切,看清了一切,懂得了與巖達的相識相知是難得的寶貴……總之,她是笑著死的,死時她沒帶著半絲怨恨。死,是她命運決定死了的結果,然而,“笑著死”是她爭取的人生大喜。她是替巖達擋了致命的一劍才致死的。而那一劍,她也必定要擋,因為在那時,她已讀懂了一切,包括過去,現在和將來。
最后一悲,便是發生于邪惡集團里的悲。邪惡集團的四個代表是任血英、任福、楊一魂魄、安道樂。
人們常議論中國人喜歡團圓,每每在文學中都以圓作尾,說這不好。我不以為如此。試做一想:中國人寫了許久的喜,現代人說不好,便紛紛改寫悲。這樣又寫了許久,又成了老調,那時的人又說中國文人就喜歡寫悲,不好。于是,又紛紛改寫喜……看來,當圓則圓,該缺則缺,一切根據作品本身來決定。圓不是絕對的不好,也不是絕對的好。——這是余話了。
至于本書的立意,向來無定論。
且如此說說吧,更多的還是要讀者去揣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