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灰衣人微微點頭，亦道：“在下青州游俠林風眠，昨日從隔壁龍樹縣路過，聽聞有山魈襲人，一路尋來，沒想到卻被陳兄搶了先。”

“不過，若是林某沒看錯，陳兄方才誅殺山魈那一刀，用的可是燃魂秘法？”

方才，他來遲一步，見戰斗正急，不便露面，便隱跡在附近密林之中，不料卻見陳敬庭施展燃魂之術，大發神威，一刀便將那山魈誅于刀下，此時不免疑惑便問。

“在下勢孤力弱，只好與那山魈行險搏命，倒讓兄臺見笑了！”陳敬庭慚愧一笑，也不隱瞞。

“陳兄此舉，當真讓林某敬佩不已！”

“只是，那燃魂之術，威力雖然奇大，但畢竟不是玄門正法，用之恐傷根基，如無必要，陳兄以后還是少用為妙。”

聽完陳敬庭所言，林風眠心中亦不免為之微震，出言勸道。

“多謝林兄指教，只是在下初入神道，手段匱乏，若不行此搏命之舉，恐叫那山魈逃脫。”陳敬庭無奈苦笑。

“能得陳兄庇佑，實乃此方百姓之福。”林風眠聞言，一時沉默，過了許久，方輕聲嘆道。

“林兄謬贊了，只是在下受得起此方百姓香火，便理應為他們盡一份心力。”陳敬庭倒不覺得自己有多偉大，呵呵笑道。

“若是天下神靈，都能如陳兄這般想法，那便好了！”

林風眠聽了陳敬庭此言，當然知道他所言非虛，心中更加感慨，也不知突然想到什么，環顧四周，見夜色蒼茫，群山虎踞，一時失神。

見林風眠失神，正好這話他也不知該從何處接起，倒也免得回答，同樣閉口不語，場面一時陷入沉默。

“說起來，倒是林某多愁善感了！”

片刻之后，林風眠便從失神狀態中恢復過來，眸中劍光一閃，哈哈一笑，岔開話題。

隨后，便走到那只首級分離的山魈前，看著血泊之中，其微微隆起的腹部，皺起眉頭。

“果然是只懷有身孕的山魈，難怪流浪至此，以人為食。”

“只是可惜，一旦食了人，將來若再開了靈智，便是害人的妖物，不得已也只能殺之！”

見陳敬庭視線也投了過來，似有疑意，林風眠吐掉草根，斟酌了一下，方輕聲開口。

陳敬庭聽了，心中也涌起一股別樣滋味，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同樣沉默下來。

一時夜風俱寂。

不過，也沒沉默多久，林風眠再次揚眉一笑。

“妖便是妖，人便是人，今夜清風朗月，我等仗劍誅妖，本該飲酒高歌，又何必做那多愁善感的兒女姿態？”

“反是林某聽說，這山魈之鼻，乃是山中絕味。這只山魈懷有身孕，不便取之，陳兄那只，若是無用，不妨便讓給在下，去杏花樓換些酒來？”

“哦？林兄但取無妨！”

陳敬庭聞言，雖然也有些興趣，但他如今身為鬼神，哪怕是山珍海味、龍肝鳳髓，送到眼前，也只能看上兩眼作罷，既然林風眠開口索取，自然無不應允。

“也不讓你吃虧！”

林風眠大笑，提劍割了此前那只山魈之鼻，依然腫脹通紅，用皮毛包了，納入懷中，隨后又取出一物，拋了過來。

“此乃我前些時日，在西河縣誅殺一只邪祟所得魂珠，于鬼神正是大補，便送于陳兄，權當魈鼻之資了。”

“邪祟？”

陳敬庭心中一怔。

這邪祟，可是比惡靈更高一階的鬼物，自己亦只是知曉，卻從未見過，居然便被這位林兄說斬就斬了？

那么，他的修為，只怕要比自己想象還要高出許多啊！

“一只魈鼻而已，哪里比得上魂珠貴重？還請林兄收回，在下是萬萬不敢要的！”

陳敬庭趕緊婉拒，但那枚魂珠卻如投羅網般，直接落在了他的手中。

他正要拋回，又聽林風眠擺手開口。

“一顆魂珠而已，白送到酒樓也沒人要，哪比得上魈鼻有市無價？說起來，反是林某占了便宜。”

林風眠一邊用飛劍挖坑，將那兩只山魈埋了，一邊笑道。

“可惜無酒，不然清風朗月，又遇上陳兄，倒是可以飲個痛快！”

將兩只山魈埋完后，插上兩根樹枝權當墓碑，林風眠拍拍手上的土，笑道。

隨即，又是一拍腦袋，“但是忘了陳兄乃鬼神之軀，不能飲酒，見諒見諒！”

“無妨，說不定等到林兄下次再來寧安，在下已經凝聚實體，或可一起喝個痛快！”

陳敬庭也不以為意，從容笑道。

“既如此，那林某便先行一步，若有事，直接飛劍傳書便是。”

林風眠留下一柄小小木刻飛劍，抱拳道。

“林兄慢行！”

陳敬庭收下飛劍，目送林風眠離去，只見他如一只灰色大鳥，在夜幕之中幾個起落，便消失在山林之中。

“真劍俠也！”

良久，陳敬庭感慨一聲，亦覺胸中生起萬丈豪情，仰望明月，長嘯一聲，引動四野鳥雀驚飛，群山回響，方滿足大笑，復從相反方向，往山下快速行去。

次日，晨曦初升，浮光躍金。

一夜沒睡的陳家老大，帶著幾個獵戶及老根等兩名村漢，奉了慶阿公等一眾村老之命，早早便牽出快馬，前往縣城求取援兵。

“行甲老大，你看那是什么！”

正路過村口土地廟，下馬祭拜，緊緊陳行甲身后的一名年輕獵戶，便一眼瞅見了正擺在廟前供案上，一簇深黑色的毛發。

“莫非是山魈毛發？”

陳行甲亦望見了那簇毛發，先是不以為然，以為大概是野貓夜宿所遺，但走近觀察，卻不免越來越吃驚。

只見那毛，長約三寸，顏色烏黑，十分堅韌，說是毛，實際卻與豪豬之刺仿佛，卻是此前從未見過。

“阿宏你看，是不是山魈之毛？”

陳行甲回頭，皺起濃眉，回過頭來，向身旁一個中年獵戶詢問。

獵戶搖頭，眼中亦十分疑惑，“卻是從未見過，不過又與虎豹皮毛完全不同，或許當真是山魈之毛？”

最有經驗的獵戶也看不出這黑色皮毛到底是什么，陳行甲的心情越來越激動，迅速回頭，看向最開始發現皮毛的年輕獵戶，低聲吼道，“帶馬速回村中，請慶阿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