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完《回眸2020》之后，董嘉瑜對著自己的文章發了會兒呆。董嘉瑜之所以喜歡寫作、享受寫作，是因為在寫作的過程中，她可以認真梳理自己的思緒。

比如寫完這篇文章之后，她已經把自己從極糟糕情緒中解救了出來，不再像剛才一樣，明知陷入了混亂中，卻像草一樣不能自拔。

在這篇文章里，她最喜歡的一段話是：“我想起我當年戀愛，一次不行，下一次還是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后來忽然間就行了。”這是她今天寫文章時才剛剛想到的、新鮮出爐的觀點。

是啊，賺錢這件事，也許和戀愛一樣，盡管現在很努力還是不行不行不行，但也許有一天忽然間就行了呢？何必太過沮喪？

“你在忙什么，不會還在工作吧？”謝云錦忽然在微信里董嘉瑜，“看你剛才目不轉睛一直在打字。”

“Rose不在，我便沒有工作。”董嘉瑜凄涼地說：“我剛才在寫自己的文章。”

“你怎么打算？”謝云錦的態度難得的誠懇，大概是覺得彼此同病相憐。

“離職的可能性比較大，”董嘉瑜說，“你呢？”

“我還沒有考慮好。”

“你的口才不錯，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適合當銷售啊，你可以轉行為銷售。”董嘉瑜客觀地建議道。

“我去，你這么說，是在夸我還是罵我？”

“不是夸你，也不是罵你，就是簡單地陳述了一個事實。”董嘉瑜回答得理直氣壯。

“我的性格雖然合做銷售，但是我也得考慮考慮啊。就像你在剛才的會議上問的終極問題——賣完這些東西之后買什么，到時候還不是要重新找工作？如果后期無貨可賣，前期干嘛要花那么長的時間在這里鋪墊呢？……就等人事來找我們談咯。”

等？董嘉瑜不想等，反正她和胡宗熙熟，她想主動找胡宗熙談談。

“找我？來開離職證明？”胡宗熙一見董嘉瑜上來就問，且把她領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董嘉瑜的什么決定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恩，”董嘉瑜望了望以后都可能不會再見到房間說，“剛才蔡董給我們開了會，讓我們要么轉銷售，要么走人。我選擇走人，Rose走了，我留在這里也沒有什么意義了。”

“是嗎？蔡董還給你們說，給你們一個機會轉銷售嗎？”胡宗熙說，“清早蔡董給我們開會時，說的是只留三個銷售，你、謝云錦、宗少珍直接走。如果蔡董是那么給你們說的話，可能是他礙于面子，開不了口。”

“宗少珍說，她要轉去集團工作，你知道這個事兒么？”

“知道，宗少珍來的時候，應聘的不是銷售助理嗎？類似于一個文員的活兒。她今天上午會后找蔡董了，給蔡董看了她做的資料，集團那邊正好少一個文員，就把她留了下來……蔡董說讓你們轉行做銷售，你是怎么說的？”

“當時謝云錦都說我想一想，慢點答復蔡董。我好傻，說話沒經大腦，我問蔡董如果我做銷售的話，能不能找個人帶帶我。”不知道為什么，說到這里，董嘉瑜竟然為自己犯的傻笑起來。

“那蔡董怎么說？”

“蔡董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但吵了我一通。他說，”董嘉瑜學著蔡漢平的語氣道，“他就這樣一拍桌子，厲聲說，董！嘉！瑜！你知道若思是怎么說你的嗎？她說你是小白，帶你也很累。你不能總指著別人帶你啊，你要自己成長！”

“別說蔡董吵你了，如果是我，我也要吵你，”胡宗熙說，“你明知道公司都沒有人了，你還問他誰能帶你，你不是在戳他的痛處嗎？”

“我當時以為，蔡董神通廣大，有可能還會招人啊，”董嘉瑜說，“他既然能招來Rose和George，還有信宜通那些大公司的高層，他就能招來別人啊。”

“傻姑娘，”胡宗熙說，“如果他還要招別的什么人來，干嘛要放Rose和George走？”

“問你個問題熙姐，”董嘉瑜說，“怎么蔡董說Rose姐說我是小白？前兩天你已經在提醒我了，還問我Rose對你怎樣？是不是你也知道這個話？”

“若思是什么時候對蔡董說這個話，我就不知道了。”胡宗熙說，“至于我這邊，上周我提醒你的時候，若思剛氣哼哼地問我，是怎么把你和謝云錦招進來的，說你們一個是小白，一個指揮不動。那我想，你每天忙前忙后的，肯定不存在指揮不動的問題，肯定說你是小白。”

“哦，哦，我明白了，”董嘉瑜恍然大悟地說，“上個星期，正好我交了一個很不好的PPT，如果這個話是她那個時候說的話，她正在氣頭上，她不僅對你們那么說，她當著我的面也是這么說的，說我做的PPT簡直不如一個文員……”

從胡宗熙那里領了“離職證明”回來，董嘉瑜釋然了，Rose還是那個表里如一的Rose，還是她欣賞的Rose。

董嘉瑜仔細地分析，為什么非要執拗地搞清楚“Rose說自己是小白”這個問題才能讓她如釋重負。

想了很久，她終于想明白了，她并非通過這個問題的結果，來評判她和Rose還有沒有緣份，以及Rose接下來會不會帶她到新的公司去工作。

因為她明白，就算是很親密的同事，各自離職以后，也很可能沒有交集或者極少交集，就像她和丘美芝一樣。所以雖然Rose答應過自己，但她能帶自己去新公司的機率其實微乎其微，約等于零。

她只是需要從這個事情的答案中，找到自信——她對人對事的判斷，與真相沒有太大偏差的自信。

董嘉瑜第二天就不用來這家公司了，她除了和楚樹田打了聲招呼，其余的人誰都沒有說，上到蔡漢平下到謝云錦他們幾個。

她知道，其他人并不關心自己，一如自己也并不關心他們。

反正都要走了，再和以后幾乎都不會有什么交集的人假裝依依告別，說一些矯情的話，沒有必要。

不如就這樣默默的離開，從此以后消失在人海，讓他們到了明天，還以為自己是遲到了，或者是請假。

在光城工作十年，董嘉瑜已經離職N次，每一次離職，回頭一看，在這家公司已經結了一些善緣，一些惡緣，還有一些善惡難辨的緣。

她原本以為，在新零售只要始終保持謙卑，就會只有善緣沒有惡緣，事實并非如此。自己和謝云錦他們幾個的緣，肯定不是善緣，但也無所謂，畢竟大家都只是彼此生命中的匆匆過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