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家。
曹青梧收起長劍,輕嘆一口氣,“帶我去見他最后一面吧……順便把這盆玉竹打掃一下,跟他葬在一起。”
她冷若冰霜的臉上閃過一絲凄楚,“改日我必定親自去一趟衡州,見一下姨母和敦頤。”
曹藝聽后哭得更兇了,鼻涕都吹成了泡泡。
“姐,你有所不知,姐夫這會兒估計墳頭泥都硬了。父親因為今天是仲秋佳節,晚上我們還要一起去參加知府大人舉辦的仲秋賞月宴,所以才吩咐下來先瞞著咱倆。是我聽小六子偷偷跟我說的,姐夫人是中午死的,下午埋的……”
曹青梧嬌軀微微顫抖,久久無言。
就在這時,有一名曹家下人神色匆匆地跑了過來,卻不敢進院子。
曹藝見到小六子,趕緊跑過去,“怎么了?”
小六子一臉驚恐,哆哆嗦嗦地對曹藝耳語了一番。
曹藝轉過頭,一臉懵逼地望向曹青梧,愣愣地說道:“姐夫他……又活了……”
曹青梧也愣了一下,旋即再次變得冷若冰霜。他柳眉倒豎,生氣地看向曹藝。
“曹藝,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是不是跟周玉聯合起來騙我?”
曹藝腦袋搖得像撥浪鼓一樣,“姐,真跟我沒關系。我這就去找姐夫!”
……
周玉看著那條剛剛收到的“來自曹青梧的負面情緒值+999”,有些莫名其妙。
他并不是一個自作多情的人,從身體上一任主人那里繼承的感受不會有錯。他知道曹青梧對自己沒有很深的感情,不至于連續兩次帶來這么多的悲傷。
這突如其來的一大波負面情緒值,大概率是她知道自己死而復生的事了。
畢竟如果周玉沒死,那么接下來依然要面對跟曹家的恩怨糾葛,甚至這份糾葛從今天這件事之后,會變得更加水火不容,甚至不死不休!
在與蕭骨朵來到繁華的真定府城中后,周玉的傷勢已經好了大半,面色也紅潤了起來,這讓蕭骨朵驚訝不已,倒是省了不少療傷的錢。
繼續走了一會,遠處突然響起一聲駿馬嘶鳴,伴著馬蹄聲由遠及近,最終緩緩停在了距離周玉和蕭骨朵前方約一丈的地方。
路兩旁的百姓在看清來人后,紛紛聚攏過來,對這位不速之客駐足相望。男的眼神癡迷,女的滿目嫉妒。
高頭大馬上,一襲白衣的佳人端坐,臉上有著滿街燈籠都映不紅的冷漠,面無波瀾,冷若冰霜,真如廣寒仙子下了凡塵,有著不食人間煙火的孤傲。
曹家雛鳳方長成,笑顏未開已傾城。
曹青梧坐于馬上,腰懸三尺青鋒,英姿颯爽,就那么居高臨下盯著周玉。她看到周玉氣色很好,并不像是受過什么重傷,更別提重傷而亡了。
所以曹青梧目光有些不善,很明顯,她是想來尋一個解釋的。
蕭骨朵安靜地站在周玉側后方,目光平靜地盯著曹青梧,并不為其驚世容貌所動。
周玉略做沉思,上前一步,微微一笑。
“娘子安好?”
此話一出,方圓十米頓時陷入死寂。
“來自曹青梧的負面情緒值+600”
“來自……”
“來自……”
周玉看著后臺里那一堆陌生的男人名字為自己奉獻的幾十到幾百點不等的負面情緒值,頗為驚喜,沒想到還會有這意外收獲。
曹青梧愛慕者眾多,聽聞周玉當街說出的輕薄之語,自然憤慨不已。
曹青梧冷若冰霜的臉上也浮過一絲羞惱——他怎么敢?!
周玉可不慣著她。
之前的那個迂腐書生周玉已經死了,他這個周玉可是接受過21世紀的新時代文化熏陶,雖有著對優秀傳統文化的自信,但更有著對糟粕文化的鄙夷。
他有自己的三觀,不需要繼承別人的三觀,所以沒理由繼續對你曹青梧不斷遷就、禮敬有加。
什么迂腐的文人風骨、狗屁修養。你既然高高在上沒禮貌在先,還想讓我熱臉貼你冷屁股,跟誰倆呢?
曹青梧當街受氣,雖隱約覺得面前的周玉性情有了變化,卻也只當是他把對曹家的怨恨發泄到了自己身上。
“周玉,你休要輕嘴薄舌!我且問你,你這身傷是怎么回事?”
周玉冷冷一笑,“怎么?如果我說是你曹家人干的,你就會替我出頭不成?”
曹青梧默然。
“你若有證據的話,自可報官將歹人繩之以法,又何須由我出面?”
“因為你是我娘子啊!”
滿場再次嘩然,那些圍觀的男人們咬牙切齒,恨不得用眼神將周玉當街斬首。
“來自曹青梧的負面情緒值+220”
周玉有些失望,果然同一招用多了就沒什么威力了。
“周玉!”曹青梧臉上一陣緋紅,“你若再胡言亂語,休怪我劍下無情!”
“好啊,”周玉爽朗一笑,拍手叫好,隨后轉身面向四周那些目瞪口呆的真定府百姓,抱了一拳。
“諸位都來見證一下,我們真定府第一美人、第一武學奇才曹青梧,如今練得一身好劍術,竟要一劍斬親夫啊!”
“來自曹青梧的負面情緒值+100”
曹青梧深呼一口氣,竟是重新回歸了之前的面若冰霜,“你根本就不是周玉,你到底是誰?”
周玉微微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放飛自我有些過頭,人設崩塌太明顯了。
豈止是曹青梧,就連身后的蕭骨朵都開始面色驚疑不定了。
周玉干咳一聲,隨后決定挽回一點自己大宋書生的形象。
他冷哼一聲,雙目微閉,緩緩抬頭斜向45度,“人的性情總是會變的,只要他經歷過足夠悲痛的事。”
“曹青梧我告訴你,自今日起,曾經的那個周玉就死了。但亦從今日起,我周玉又重獲新生!”周玉臉上浮過一絲悲傷,他緩緩撩起長袖,露出自己的胳膊肘子,那里骨節突出異常。
“你說我不是周玉?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被你家的狗攆到三九天的冰河里的事?你是不是已經忘了我這胳膊是如何骨節錯位的?我可沒忘啊!”
聽到這話,曹青梧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臉上也有些愧疚之色。
“是我曹家的幾位兄弟對不住你。而你跟敦頤在我曹家受的欺辱何嘗不是我跟曹藝心中始終解不開的結呢?可這都不是你能當街輕薄于我的理由!”
曹青梧依然控制不住惱怒。
周玉已經收起了嬉皮笑臉,他嘆了口氣,搖搖頭。
不管怎樣,面前這個女孩子終究是與自己從小愉快玩耍過的,對他的母親和弟弟也都很好。若不是因為二人那荒唐的指腹婚,他們必然能好好地繼續做朋友。
曹青梧雖然因為自己母親的死而性情大變,但自始至終沒有做出太過分的事情,甚至由曹藝牽線搭橋二人還能維持著最基本的友誼。這對她這種冰霜美人而言已經是難能可貴了。
“曹青梧,你一心習武,天真地以為自己就不用面對某些過往的事情,其實你是在逃避現實,這對成長不利。”
“并非是我打擊你,你的心性還差得遠呢,配不上真定府第一武學奇才的名號。你只會越來越偏執,武功練的越高,將來走火入魔時就會越痛苦。”
“因為你連最基本的修身養性都做不好,僅三言兩語便被我輕易激怒,你還整天裝什么清高呢?做一個真實的有血有肉的人不好嗎?”
曹青梧沉默了,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周玉。
歸根結底她還只是一個16歲涉世未深的少女,乍聽到周玉這一堆有些費解但又分明挺有道理的話,她竟然語塞了,不知如何反駁。
“我本無意針對你,但你如今卻連最基本的跟人相處之道都不懂,從小高高在上、受人追捧,你已經失了最初的本心,再也不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那個曹青梧。”
“我還要告訴你,你們曹家已經變了。不再是曾經那個受世人敬仰的豪門望族!你一心想要守護的曹家將門榮耀,自今日起不復存在!”
“哦?是嗎?”
就在此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個略顯沙啞的老人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