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G園,財力齋內。
一臺柯達相機擺放在胡力的工作臺上,這是一臺89年產的老相機,也是世界上第一臺公認的數碼相機,它能夠直接將照片儲存在閃存卡中,現在早已經停產了。
工作臺旁邊還擺放著幾本相當厚實的Z語書和一些奇形怪狀的漢字手稿,之前馬回交給胡力的那三幅手繪圖和照片被掖在厚重的書本里,胡力正在專注的盯著筆記本屏幕,看樣子已經研究了有一會兒了。
14寸的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張照片,圖像雖模糊不清,但是隱約可以看見那上面印著一張人臉。
胡力點擊著滾輪,放大后反反復復的仔細觀察,他發現照片是以一塊塊模糊的方形物體為背景,上面刻有多種幾何紋路,從拍攝角度來看,胡力猜測這張照片應該是拍攝者在慌亂中拍攝下來的,據他多年的考古經驗推測,那一塊塊方形物體應該是某個朝代的墓磚,這張照片也許就是在墓室中拍攝的,而那張人臉也極有可能是威脅到那名拍攝者的人,想到這胡力即激動又困惑。
二天前,躲在財力齋里屋蒙頭研究古文的胡力,突然收到了一件快遞包裹,對方的發貨地址填的是H省考古研究所,那是胡力三年前辭職的老單位,胡力心想著難道是要返聘自己回去?或者是又出土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需要自己鑒定一下?
后者這幾年胡力還真沒少干,往往收到這種包裹的時候,就意味著他能夠小賺一筆,加上胡力與考古所的關系,考古所一般都會支付一筆可觀的鑒定費。
于是胡力懷著愉悅的心情拆開了包裹,才發現是自己多想了,里邊居然裝著一款89年產的柯達數碼相機,從已經被抹的掉漆的按鍵上判斷,這臺相機應該被經常反復使用,可是考古所為什么無故寄一臺老式相機給自己,正當胡力苦惱的時候,他發現包裹里還附帶了一張紙條。
上面寫到:胡力同志,你好。不日,X區某施工隊于阿里地區發現了一些零散的勘探裝備,經過排查后發現其是當年胡國強同志率領的考察隊所遺留裝備,其中的一臺柯達相機,正是你父親當年所用之物,所里綜合考慮后決定現轉交給你,權當留作紀念。
——H省考古研究所
2009年11月17日
看完紙條后胡力才明白,原來考古所是把這臺相機當做父親的遺物轉交給自己,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做法著實令人感動。感動之余,胡力險些將父親有可能還活著的消息通知了考古所,但轉念一想馬回臨走前的叮囑,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況且即使他說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他。
懷著對父親的思念,胡力下意識的將相機中的閃存卡(當時只有200兆)取出,結果在這張塵封了十幾年的塑料卡片上,意外發現了一張令人疑惑不解的人臉。通過自己的仔細觀察,他覺得父親就是那個慌亂中按下快門的人,或者是父親當年隨行的隊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那張模糊的人臉一定與失蹤的考察隊有著某種關聯,否則這張照片也不會被無故拍下。
當然,這一切僅僅是胡力主觀上的猜測,從發現那張人臉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提醒自己一定要非常嚴謹的對待這件事,因為這背后不僅牽扯到父親的性命,還有關于當年整個考察隊失蹤的真相,所以要想弄清楚這一切他還需要去找一個人,興許他可以幫助自己解開那張人臉的疑惑。
簡單的交代了宋財兩句,胡力便驅車來到了S市某私人別墅區內,這里有他要找的人。
此人便是原H省考古研究所的所長——郭墨,同時也是當年胡國強的直屬上級,也正是由于他的建議,當年年僅十歲的胡力才得以被考古所收留,兩個人的關系自然不言而喻。
由于在考古工作方面表現突出,出過不少關于考古研究方面的著作,一些聞名中外的大型墓穴都是由他帶隊發掘的,后來被調到了S市一家博物館擔任那里的副館長,同時他還是文物保護協會的會長以及一家私立醫院的院長,早年間郭墨也走南闖北,為自己積攢了不少的財富。坊間曾有人傳聞,郭墨的父親是民國時期一位小有名氣的淘沙官,對此郭墨始終緘口不提,如此一來倒更像是默認。
像這樣級別的人物,住在這種豪華的別墅區,一般都會雇傭許多保姆或管家;但郭墨不同,偌大的別墅只有他和一名照顧他生活起居的保姆,再有就是一名司機,平時也負責打理院內花草樹木,再也沒有別人了,按照他的話來說就是人老了圖個清靜。
與司機大叔打了聲招呼,胡力輕車熟路的奔向二樓的書房,雖然這里已經來過無數次了,就像自己的家一樣,可是每當他經過樓梯口時,總會不經意間的看一眼掛在墻上的那張合影,因為那張合影不但有父親胡國強的身影,而且父親的身邊還有一名非常漂亮的女人,照片中的胡國強好像是牽著那女人的手,這讓胡力不得不懷疑父親當年是否背叛了母親。
從照片中看,他們一行十余人背靠白茫茫的雪山,臉上都流露出不同的欣喜之情,像是一支攀登隊在進行某項攀登任務,但只有那名漂亮女人一臉冷漠的對著鏡頭,胡力總是覺得這個漂亮女人有問題,但又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最令他想不通的是,自己竟然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女人。
想到這,不禁搖了搖頭,胡力盯著照片中的女人,自嘲般的笑了笑,心想:見與沒見又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呢?眼下最要緊的事就是盡快弄清楚這張人臉究竟是誰。
來到了二樓,他輕輕地推開了書房門,屋內高大的連體書柜上滿是各種書籍,多半都是閱讀起來枯燥乏味的各類考古文獻,其中不乏一些有關藏族文化和歷史、地理的書,木架和墻壁上還擺放了許多私人收藏的古玩字畫;甚至還有一些木雕工藝品,其原料不是紅木、紫檀、黃花梨,就是金絲楠木或是沉香木,件件都是大家之作,完全符合這件別墅的主人身份。
書房正中間,一張由紅木打造的大書桌赫然立在那里,無形中為整個書房增添了不少古樸的氣息,這間屋子的主人正在全神貫注的臨摹著王羲之的字帖,毫無察覺有人進屋。
直到胡力將那臺柯達相機放在臨摹的字帖上,屋子的主人才意識到有客人來了。
“哎喲,歲數大了,耳朵也不好使了,快坐。”已過耳順之年的郭墨緩緩抬起頭,將一支鼠須筆擱置在筆架上,他的耳朵上夾著一副民國時期的金絲圓邊眼鏡,身穿一件馬甲,里邊穿著一件白襯衫,外邊套著一件中山裝,大有民國大詩人徐志摩的風范。
“咦?!”郭墨反應有些遲鈍,收拾好字帖后才發現桌子上多了一樣東西,“這相機你是從哪弄來的,怎么看起來跟國強當年帶的那臺一模一樣?”
“郭叔,這就是我爹的,昨天所里......”胡力將收到相機以及之后在相機里發現人臉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郭墨。
但關于那件神秘的玉匣,胡力對此只字未提,畢竟郭墨年事已高,如果將馬回的事告訴他,萬一情緒激動,一下子給送走了那可就麻煩了;如今年近三十的胡力已經不再是那個懵懂的少年,他的想法自然要比以前成熟許多,自從父親失蹤后,他的肩上就擔負起了一份沉甸甸的責任,現在馬回的出現,更容不得他出現任何差錯。
此時,胡力已經將自帶的筆記本打開,把他在相機中發現的那張照片放置了最大,為了能夠讓郭墨看的更清楚,他還特意讓精通PS的宋財給調了一下照片的色調和清晰度。
“是他?!”郭墨驚恐的盯著屏幕,像是對胡力說,但更多的像是在對自己說,“不,這不可能,這完全不可能!”
“你認識這個人?”
過了好一會,郭墨激動的情緒才漸漸平復下來,胡力很慶幸自己剛才的決定。
“王學軍。”郭墨取下了老花鏡,一臉的不可思議,不過情緒已經平靜了許多,“他叫王學軍,是當年跟隨你父親一同前往X區考察的隊員之一,也是后來活著回來的三名隊員中的其中之一,只是我不知道你父親怎么會用相機把他拍下來?他究竟想要告訴我們什么?”
“或許我們該跟他見一面?!焙φf,“郭叔,不管這張人臉是不是我爹拍攝的,但起碼可以證明一點,拍這張照片的人,一定是受到了某種驚嚇,或者正如您所說他是希望看到它的人能夠從中找到某些線索,既然這樣我們為何不去順著這張照片調查呢?也許......”
說到這,胡力停了下來,因為他突然萌生了可怕的想法:也許那三名精神失常的考古學家,一定是和父親一樣發現了什么秘密,按照馬回的說法,是那群不速之客將父親帶走了,然而他們三個人卻能逃過一劫,唯一具有說服性的理由就是——裝瘋。
如果真是那樣,父親率領的考察隊突然失蹤,或許并不只是場意外那么簡單;當年墓室中闖入的不速之客,那件神秘的蛟龍玉匣,后來三名精神失常的考古學家,這三者中間一定存在著某種聯系;對了,還有馬回讓自己破解的照片中的那幾個古老文字,想到這胡力不禁渾身冒出了冷汗。
這究竟是場怎樣的陰謀?其中牽連了多少人?突然出現的馬回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望著仍一臉驚恐的郭墨,此時的胡力一時也拿不定主意,也許只有跟照片上的人見上一面、談一談,事情或許才會出現新的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