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機械女音提示到達目的地，中英文雙語不夠還要來一遍方言報站。

溫阿慈艱難地擠過人群間的夾縫，跳下后門臺階。半天光景過去，封閉的公交車里已經混雜了各種乘客帶上來的味道，變得奇怪還熏人。

卡子巷不愧于它的名字，溫阿慈跟著導航繞了許久才勉強找到居民區的入口，在兩家飯點中央。細窄的巷道看起來同時經過三個人都夠嗆，從外往里看，不到十米的距離就被老樓房擋住了直行的路。

不過話說回來這類地方也挺有安全感，有秘密基地的感覺——只要不考慮深夜尾隨犯罪案件的情況的話。

房子所屬小區名叫幸福家園，溫阿慈接連詢問了三個樓下曬太陽的老人，終于順利抵達。

她研究了周邊大半租房信息，要么太貴要么環境才差，還好沒有中途而廢，這里還是房主看在她是個瞧起來不錯的學生，大概率不會把屋內搞得亂七八遭，才勉強同意砍價要求。

房租便宜，水電全免，物業費平攤，各類家電損壞自己負責。

前提是有一個室友。

溫阿慈倒對這方面是無所謂，畢竟即使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也沒必要經常互相交流成為朋友，沒辦法處好關系的話就當成透明的陌生人好了。

她輕輕叩三下門，沒人理。等了一會又叩三下。

門內這才傳來拖鞋的啪嗒啪嗒，還有女聲清脆的“來了——！”

溫阿慈后退兩步。

前來開門的是一個看起來年齡相仿的女生，穿著粉色連體兔子睡衣，頭發沒扎，亂亂地垂下肩頭四五厘米。

女生眼睛一亮，卷起寬大的袖子便跨出門檻幫忙拎行李，嘴里還不忘打招呼。

“哇，你就是我的新舍友嗎，好漂亮哦！我已經提前給你了拖鞋了，進來也方便。喏，那個灰色的，我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顏色，就選了雙大眾款。”

她轉身把東西拖進客廳，溫阿慈才換上對方口中的新拖鞋，大小正合適。

室內看起來很簡潔，雖然遠不及溫家那樣的豪奢，但勝在打掃地干干凈凈，床簾被扎成左右兩束，陽光透過玻璃窗給整個屋內提供自然光源。

室友應該還放了熏香，隱隱約約可以聞到輕柔的小蒼蘭味。

總而言之，溫阿慈很滿意。

“我在鍋里燉了排骨湯，慶祝我們認識第一天！”兔子睡衣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啊對了，我叫冉余馥，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溫阿慈，謝謝你幫忙哦，待會我去采購點日用品，順便也買個鹵味給中飯添菜。”

溫阿慈左右觀望，還有兩間空房，她選了與冉余馥對立的那個，把掛在門把下方的鑰匙拔出。

冉余馥還在說什么，但抽油煙機嗡嗡運作的聲音有些大，只能辨認出偶爾幾個語氣詞。

溫阿慈把衣服全部堆在床上，打開衣柜門散味，房內的家具應該都是全新的，仔細看也沒有劃痕之類別人留下的舊跡。

“我出門了，馬上回來。”

她把廚房門打開一個縫笑笑，得到對方ok的手勢后才離開。

***

之前繞路的時候溫阿慈已經摸清附近商店的位置了，這次熟門熟路就找到便利店。

雖然隱藏在小巷里，店內裝飾還像模像樣，不是老舊的小攤樣子，空調收銀臺飲料柜應有盡有。

這里的東西品牌和她以前待的地方差不多，但是溫阿慈這回卻不能像過去一樣大手大腳掃貨了。

沒錢束手束腳的感覺真難過啊。

雖然一把十支十塊的牙刷最便宜，但是一次性也用不了那么多，剩下來的不知道要堆在柜子里到什么時候，溫阿慈果斷選了三塊一把的。

至于十元的高貴牙刷，在開始就被pass了。

其他東西也差不多，太貴不要，便宜批發不可取，她很快就選好了所有需求。

繞過有一座貨物架，有個鼻頭暗紅的中年男人搖搖晃晃撞過來，眼神漫無目的地亂轉，襯衫扣子被撐起，緊巴巴崩在布料上。

是個喝多酒的醉漢。

他重重打了個噴嚏，緊接著又是連串的飽嗝。

溫阿慈把購物籃調到另外一邊，沒想到對方沒有理解她的動作，搖搖晃晃撞過來。

她后退半步，要是被這種體形的壓倒，按照自己目前的狀態半條命都要嗚呼。

沒成想身后也有人，在后背衣服擦到的瞬間溫阿慈又調整前傾穩住身形。

今天難道是水逆的一天嗎？

溫阿慈暗道倒霉，扯出嘴角上翹的十五度微笑回頭道歉。

“對不起，您沒事吧。”

是個穿紅拉鏈衫的男生，帽子寬綽把半張臉都遮住，只能看見他下巴優雅的曲線和略顯蒼白的嘴唇。

不太對勁。

溫阿慈微不可查地向他靠近一點，剛剛酒精味太濃，一時沒有發現空氣中還有淡淡的血腥氣。

男生沒有回答，轉身走入另一條夾道，很快附近重歸安靜。

既然他沒有求助，熱心群眾不當也罷。

說不定還是個老同事。溫阿慈并不是第一個脫離游戲的，在她之前還有排在排名榜前五的高手，她沒碰見過，或者遇到了壓根沒認出來。游戲內可以自己設定聲音，容貌甚至性別，有很多人為了保險每開一場就重捏一個新人設。

這個功能很方便，還有精通一手偽裝成嬌小美女技巧的壯漢，掐著柔柔的嗓音求別人組隊，事實上自己掏出來…咳咳。

被系統選中進入大逃殺游戲的都是已死之人，對于過去的記憶被清洗到只剩常識，對自我的認知大多是后期才慢慢建立起來的，除了先天的自然反應，對性別的意識不及常人。畢竟為了活下來，沒有人會因為敵人是女人而放水。

不過既然已經回到這個世界，也不應該遇到狀態外危險才對。

那么剛剛那個人是因為什么受傷？

……

溫阿慈沒要塑料袋，把所有東西裝入書包，鼓鼓囊囊地恰恰拉上拉鏈。

柜臺下方有貼招聘單，收營員待遇不錯，一個月三千五不包飯，不過是晚上十一點到凌晨三點的班。

在和結賬的女生確定還在招人后，她用手機拍下宣傳單。

塞滿東西的書包壓得她一踉蹌。

有夠丟人。

***

臨淮二中算是半個貴族學校。和一中不同，一中完全是靠成績優異的學生打響名頭，而二中想要好的生源，只能靠招收一半有錢人家的子女來拉高學校資源配置。

富家父母也樂意捐錢來送自己的小孩和優等生在一起學習。

原主成績一般，原來就是在二中，學費一交就是整個三年，所以在僅剩的一個星期寒假后溫阿慈還要反回學校學習。

她也樂意上學，在大逃殺空間待了那么久，過去學到的知識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腦袋里面全被格斗技巧和各個世界的地圖填充。要知道讀書破萬卷，在還算和平的環境里只知道怎么打架互坑可不行。

冉余馥已經把菜全端上桌，四菜一湯，味道挺香，兩個人的飯碗也是配套的，出門前冉余馥特地叮囑過不要買餐具。

溫阿桑把買來的一盒涼拌雞絲擺在中間：“你的年齡和我差不多，現在在上高中嗎？”

冉余馥夾了一棒雞絲和在飯上，兩口扒出一個小坑。

“對啊，我在二中，高二，你呢？”

“我們好像一樣啊，說不定有緣還是臨班呢。”

溫阿桑遲疑地打開手機搜尋班群，嗯，二班。

二中高二二班，真夠二的。

“我在二班！”

“……”

同班同學，小丑竟是我自己。

是光自己不知道還是對方也不知道。

溫阿慈這回真的遲疑了，這怎么回答？

—啊哈哈，原來我們是同班同學啊！

不行，太傻了。

—哇！其實我之前一直在玩假裝不知道的陌生人游戲，有沒有嚇到你？

這樣似乎更傻。

溫阿桑放棄掙扎：“好巧，我也是二班的。”

“咦，原來是這樣嗎！”

冉余馥的的表情看起來像同樣不知道同班這件事：“抱歉抱歉~我之前一直沉迷學習，班上一半的人都沒認全！這回算徹底認識啦，真是緣上加緣，干杯！”

原來我們都是小丑。

“干杯。”

聽起來對方應該屬于校內的優等生人群，負責拉學校排名的。

話題自然轉過，冉余馥又聊起最近熱搜，某某明星被曝光私事，又出了部好看的電視劇，哪里哪里發生了很殘忍的兇殺案。

所以說，還是和自來熟的人相處起來更輕松，有碰見過整局蹦不出兩個字的人，暫時的團隊合作難度都會被提高數倍。

期間冉余馥不停給她夾菜，但因為數量適當，她也沒有阻止。

“來，吃點這個，膠原蛋白，對皮膚好。”

“綠色蔬菜不能少，強生健體。”

“多吃點肉，你太瘦啦，風一吹都能吹走似的。”

不知不覺一頓飯下來，所有菜居然都被消滅完畢。

……

午后的太陽很暖和，溫阿慈滿足地癱在椅子上一會，換做過去的朋友看見這副樣子，肯定會嘲笑她就像融化的史萊姆。

“你先去休息吧，待會碗筷我來收拾就好。”

溫阿慈撐起懶腰，骨頭發出咔噠一聲。手腳麻利地摞起空碗碟。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得面試好工作，最好給空余的七天早上再找份零工，沒錢真的太苦了。

順便熟悉一下周圍路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