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

氣氛不算融洽…

錢塘縣里下了一夜的雨。

滴滴答答，一直到天亮。

錢塘縣有名的院子，倚紅樓，昨夜發(fā)生了一樁命案。

清晨，和往常一樣，樓子的侍女準(zhǔn)備好了早茶，送到頭牌姑娘秀雨的房中。

侍女推開房門，立刻被眼前的情形嚇得大叫，手中的托盤也掉落地上，噼里啪啦摔得稀爛。

管事的聞聲趕來，只見秀雨姑娘全身上下，只穿著一條白色褻褲，坐在梳妝臺前，眼睛直勾勾得盯著銅鏡里的自己。

她手中握著一把剪刀，剪刀上半部已經(jīng)扎入自己的小腹，刺眼的鮮紅色從她的身體，一直往下，蔓延到地板上，到處都是。

可能是失血過多，此時已經(jīng)沒有大量的鮮血流出，只有一點(diǎn)兩點(diǎn)…，順著褲腳，很有節(jié)奏的滴落在地板上。

滴…答…，滴…答…，像極了昨夜的春雨。

樓子里立刻將這個消息封口。

好在這時，時辰尚早，樓子里的其他姑娘與過夜客人，聊了一夜關(guān)于生人的話題，都還曾未起身。

偶爾聽見些動靜的，也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

是以，錢塘縣接到報(bào)案的時候，只有極少數(shù)的人知道這件事情。

但紙包不住火，相信不用半日，消息就會傳遍錢塘縣。

兵貴神速……

抓緊時間勘察現(xiàn)場，找到線索證據(jù)，是破案的關(guān)鍵。

……

在得知消息之后，馬翰毫不猶豫的，主動請纓，接下這個案子。

一想到案子涉及到青樓、姑娘、艷尸這些字眼…

他身體的某個部分就開始膨脹…

那是自信心。

自從成功的救回田文珮，馬翰整個人變得無比自信。他認(rèn)為，就算是鑒妖司的那些神捕，也不過如此。

是以，馬翰覺得，要是錢塘縣里還有人能破此案，那個人只能是自己。

有人肯主動接過燙手山芋，婁知縣自然高興。

他許馬捕頭便宜行事，而且在辦案的例行規(guī)費(fèi)之外，又破例的自掏腰包，撥了一筆巨款，作為辦案的額外開支。

這在錢塘縣的辦案史上，可是頭一回，足以載入縣史。

“這么多錢，該怎么花呢？”

馬翰看著那一兩銀子，陷入了沉思…

好在，銀子不是重點(diǎn)。

馬捕頭是在乎錢的人么，咱要的是神捕的名頭…

時不我待。

馬翰帶著關(guān)小年與葉石，匆匆趕到案發(fā)現(xiàn)場。

甫一見到現(xiàn)場，葉石便心中一動。

“又與魘魔有關(guān)？那黑衣人，不是被我殺了么，難道錢塘縣里，還有鼎足堂的其他人……”

這情形，與那晚田文珮被陰魘附身的情形，何其相似…

不同的是，田文珮被小和尚救了，而這位姑娘，并沒有那么幸運(yùn)。

這樣也好，我正愁線索斷了，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

“你們怎么看？”

在對現(xiàn)場做了細(xì)致的勘察，又將秀雨的尸體，仔細(xì)查驗(yàn)了七八十來遍之后，馬韓向關(guān)小年與葉石問道。

“情殺？仇殺？劫殺？”

關(guān)小年含糊其詞答道。

“你他娘的有沒有腦子？”

馬翰反手又是一巴掌，卻拍了個空。

關(guān)小年早就有所準(zhǔn)備，自從馬韓拍腦袋形成一種習(xí)慣后，他就刻意與馬翰保持著必要的安全距離。

“不管是秀雨姑娘是誰所殺，行兇者總要有個動機(jī)。所以，誰能從這件事里受益最多，誰的嫌疑便最大……”

葉石淡淡說道。

馬翰贊許的看了他一眼，露出英雄所見略同之意。

自從得知自己的性命是葉石救回來之后，當(dāng)然，其中也有關(guān)小年的些許功勞，他就對這個小捕快，很是另眼相看。

“那到底是什么人獲利最大呢？”

關(guān)小年剛一問出口，便即后悔。

這不是顯得自己沒水平么？

果然，馬翰像看白癡般的看了他一眼。

“秀雨姑娘是什么人？倚紅樓的頭牌…”

“倚紅樓又是什么地方？錢塘縣最紅火的樓子……”

“如今倚紅樓發(fā)生了命案，頭牌姑娘死了，生意自然一落千丈……”

“你想想，這樣對誰最有好處……”

馬翰自問自答，分析的頭頭是道。

“偎翠坊！”

關(guān)小年一拍腦袋。

“你小子，總算是沒白癡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馬韓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葉石卻心道，“此事絕非青樓之間爭搶生意如此簡單，只怕與田文珮一案脫不開干系……”

……

偎翠坊。

錢塘縣唯二的青樓之一。

雖然縣里只有兩家青樓，競爭算不上激烈，但依紅樓卻處處要壓上一頭，這讓偎翠坊很是耿耿于懷。

如今倚紅樓出了大事，偎翠坊自然高興，雖然不能表現(xiàn)的太明顯，免得有幸災(zāi)樂禍之嫌疑。

但從每個人臉上，那種極輕松的表情里，很容易便能瞧得出。

就如同被人壓在身下許久，忽而翻過身來，處在上位，動靜皆由自己掌控的，那種酣暢淋漓感…

“大爺常來啊……”

“樓子里最近又有了新花樣，要不要試試……”

就連姑娘們招呼客人的語氣，也比往日自信了許多。

馬翰與關(guān)小年葉石三人，此時正坐在偎翠坊的包間里。

為了便于低調(diào)的尋找線索，馬翰強(qiáng)調(diào)，這次探案是以暗訪的形式進(jìn)行，所以還特意喬裝打扮了一番。

說是喬裝，其實(shí)也就是將捕快制服，換了一身便裝。

所以，他們來了不過片刻，整個偎翠坊便鬧騰起來。

這倒不是因?yàn)椋瑯亲永锇l(fā)現(xiàn)了他們捕快的身份。

捕快進(jìn)出青樓，根本不是什么大事。縣里的有些捕快，在樓子里的時候，甚至比回家還要多。

這很尋常。

不尋常的是，樓子里的姑娘很快便發(fā)現(xiàn)，跟著馬捕頭來的那個少年，怎么生得如此好看？

于是，各種端茶倒水、敬酒請安、走錯房間，姑娘們不停進(jìn)出馬翰的房間，就只為了看上葉石一眼。

有些心眼較活的姑娘，卻偷偷溜回自己的房中，從梳妝匣中翻出多年存下的私房錢，心中暗暗盤算，“這些銀子，不知道能不能留他過上一夜？”

“自古佳人愛英雄…，這句話，說得一點(diǎn)也不錯…”

一開始，馬翰還為自己人氣爆棚，而暗自得意。

可他很快就發(fā)現(xiàn)，那些姑娘們口中說著敬馬捕頭酒，眼睛卻只是向葉石那邊瞟。有些膽大的，還有意無意往他身上蹭蹭…

更有甚者，裝作醉酒的樣子，一個站立不穩(wěn)，直接倒在了葉石的懷里。

其實(shí)，那姑娘馬翰熟得很，是偎翠坊第一酒量，號稱千杯不醉…

這就有些過分了…

于是，馬捕頭臉色一板，說了句讓偎翠坊三個最紅的姑娘趕緊過來，其余的通通趕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