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四十八 失利
- 盛周
- 回火的木棒
- 3042字
- 2021-04-03 18:30:00
“腌臜破才!都給我頂上!”
見自己這邊的士兵一時竟有些被對方壓制,女真將領暴喝道。
為了鎮住軍心,這女真大漢推開了想要阻攔的親兵,硬是上前數十步,來到了弓箭手所在的位置。
主將既往,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向前進攻呢?另一個原因則是,在女真族的理解當中,如果主將親自上前,即便其人并未加入戰斗,但也是代表將軍對士兵作戰情況的十分不滿……
女真士兵們是要感到羞愧難當的!
金國士兵在這樣簡單粗暴的鼓舞士氣方式下爆發出了極大的戰斗力,口中嘶吼著周軍都聽不懂的胡語,手中的兵器更是有些不要命般朝眼前的漢人身上招呼。更有甚者,像之前漢人士兵一樣,用身子撞、用牙咬,很是有些豁出去的模樣來的。
不過是來夜襲,本就因為生物鐘而有些難以長時間持續作戰的周軍士兵在金人的壓迫下連連后退,雖然沒有人轉身逃跑,但勝利的天平看起來是直接倒向了金軍這邊了。
“壓!壓住!”女真將領見狀,滿臉興奮,頷下胡須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動起來,“漢人攪和了我們睡覺,我們也不能讓他們好過!”
如此話語,在同一處戰陣之上,于漢人而言是沒有什么大用的。但就金國士兵而言,從部落中帶來的舊有習俗伴隨著國內等級制度的存在,而深深地刻在了骨子里頭的。這種近乎原始而野蠻的鼓氣法,對金國士兵來說簡直不要太有效!
“將軍!不妥,不妥!”楊略身邊傳來了副將的聲音,后者明顯很是焦急,“快撤退吧,若是不退,恐怕有不少兄弟得交代在這里!”
“退……退吧。”楊略有些無力地看著眼前進發速度越來越快的金軍士兵,揮手下達了撤退的軍令。副將得令,便著急忙慌地跑去給軍卒們下令,由于太過心急,腳下一絆,摔倒在地,翻了兩圈,連頭盔都摔出去好遠。
楊略見狀,張了張嘴,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隨著撤退的命令傳入周軍將士的耳朵,感到有些不可思議甚至還打算再硬撐一會兒的周軍們有些迷茫……不是說女真主將死了嗎?
屋漏偏逢連夜雨,那金國士兵當中有幾個僥幸活下來的簽軍,高喊著將軍尚在,漢人狡詐,眾將士不要相信云云。周軍一聽,登時便是大亂起來,那女真將領敏銳地抓住了時機,高喊著殺敵,自己也在親兵的圍護之下朝前沖去,帶動了周遭不少金兵的跟隨。
敵軍如浪,我如浮萍,豈可敵也?
有點陷入纏斗之中的周軍前部壓根沒辦法抽身退離,只能是被一擁而上的金兵胡亂砍殺。尾部的弓箭手退得最快,但中后段的步兵因為過于擁擠,加之前部突然被咆哮的金兵吞沒,一時竟卡在原地,不能動彈!
好在周軍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軍卒的戰斗素養自然不是先前橫望那種為了逃命連自己人都能砍的金國新兵可言。經過短暫的混亂后,在各級軍官的有效指揮下,周軍中后段步兵開始撤離,卻也不免被金軍追殺,很是傷亡了些人手。
楊略見得心疼,但撤軍時必然是要有人留下來殿后的。只是這夜襲之中,莫說九死一生,只要留下來,便只有個十死無生的結果了。
女真將領本想帶兵直接趁著周軍混亂掩殺過去,將前來夜襲的敵軍盡數殺死充作軍功。但轉念一想,周軍人數眾多,若是夜襲斷不能只有這點兵卒的,此時若是貿然出擊,恐怕外頭還埋伏著不少周軍軍兵,自己手下這些人可不夠人家吃的。
貪功貪功,可是容易把命貪進去的!
幸虧有這層誤判在,金國士兵才在將軍的指揮下停住了腳步,轉過頭來將躺在地上猶自怒吼著的漢人士兵一個個補了,又尋得數十個自家重傷了的兵卒,為了不使其再受痛苦,也一并斬了了事。
楊略引軍撤出了金軍軍營后,狂奔出近十里地后才稍稍歇息,讓后面的兵卒查探一下金軍是否追上,又著副將去助各級軍官清點人數。
清點下來,現在還跟在楊略身后的兵卒只有約一千二百余人,帶傷者數百,其中重傷難行者也有五六十人,急切行軍之下很可能要丟了性命的。
楊略心中惱恨,但此次夜襲失利本就是他自己的鍋,自然不能將責任推卸到別人身上,只好自己仰天長嘆,默默流淚不提。
……
“諸將議事,醫官還是不要在的為好。”左路軍帥帳之中,種蒙沖著扶著柴遷進來的邢悅道,“柴校尉身子也爽利些了,倒也不必如此殷勤,隨時隨地都跟著。”
要按照平常,眾人聽了這話都是要哄笑一番,惹當事人個大紅臉的。但此時帥帳之中有個灰頭土臉的楊略在,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板起臉來看向了邢悅。后者一臉迷茫,瞬間又有些不好意思,看了一眼柴遷后,便默默退出了軍帳。
今日這場會議,和往常倒也有些不同。以往都是眾將軍加上一個身份特殊的柴遷,在諸將中混入一個七品校尉,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今日好了,六品及以上的左路軍將官基本都來到了帥帳之中,明眼人一看也都知道本次議事內容的緊要,自然也不敢胡亂打趣說笑了。
等到柴遷坐定后,種蒙掃了帳內眾人一圈,最終將目光落在了有些魂不守舍的楊略身上:“今日于百忙之中召諸位前來,事情有三。”
“其一,昨夜楊略楊將軍夜襲金人,殺敵千余,折兵近千而返,慘勝一場。然按其副將所說,本不應折損如此嚴重。楊將軍,你來說說吧!”
“沒什么好說的……”楊略有些難受,“這是楊某頭一回指揮夜襲,不曉得怎么樣做才是最佳,用的法子也多是在山東剿匪時有奇效的,卻不知金人與那匪徒相差甚大……實在是對不起死在金狗軍營里的兄弟們。”
“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沒有想象之中的斥責,種蒙擺了擺手,“昨夜夜襲,也讓金人大營有些松動,教他們認識到了咱的厲害不是?再說了,慘勝嘛……總比慘敗好得多。”
“不過,既然楊將軍心懷愧疚,又折了這些兄弟,自然是要罰的……且先記下此過,來日凱旋之時,再功過相抵了便是,倒也不急著當下便下定論。楊將軍也不要這般模樣,看著甚是憔悴……輸了的仗,咱再給打回來不就成了?”
“不說這個了……”種蒙咳了兩聲,“其二,是關于北面來的三伙賊人。先前諸位也已經得到了消息,這三人的細況咱也都講過,便不再多說。早晨時分,斥候來報,三賊已經啟程南下,五萬余匪兵集結做一處,還是有些難辦的。諸位幫我想想,該怎么處理最好?”
“定不能等到人來了才打。”坐在末尾的柴遷出聲道,“賊眾甚多,匪兵戰力又弱,只需遣一大將領兵一萬北上,先牽其耳鼻,令其部不敢輕舉妄動。若這大將善戰又可戰,能以一萬兵破五萬匪,那便更好了。”
“本帥也這么想的……有誰愿意自告奮勇嗎?”種蒙摸了摸下巴,看著眼前的眾人。
殺土匪嘛,總是要比直接面對金人正規軍來的容易一些不是?這句話剛落,便有幾個校尉拱手請戰,種蒙略略一掃,這幾人在軍中的名聲都不怎么好,最突出的就是一個爭功和懼戰。若真個是讓他們去了,指不定便要給匪兵打退,到時北面失守,自己這里可不太好辦……
“我去吧!”
眼見請戰的越來越多,自知有過需抵的楊略站了起來:“末將楊略,請戰北賊。楊某久在山東剿匪,殺匪這種事情再熟悉不過了……”
“本帥心里屬意的,也正是楊將軍啊!”種蒙笑道,“我知曉楊將軍為人,更知楊將軍剿匪的本事,北面的三賊,還得靠楊將軍去滅了才是!”
“末將遵命!”得到了肯定的楊略稍稍將心中的打擊感消去了些,甚至于立功心切的他已經開始謀劃怎么樣對敵作戰,全然沒聽見后面種蒙說的話了。
“其三,是敵大部,也就是蕭可晉所率的約六萬金軍,也是咱們左路軍此行的目標之一。”種蒙敲了敲桌子,“陽城此處,地形倒也不復雜,只是有幾條河,恐怕得打上幾場水仗的……”
“濩澤水自白澗嶺而出,也是陽城背靠的要地。”種蒙鋪開了地圖,“但金軍在上游,順流而下,其速甚快;我軍在下游,逆流而上,速度要略慢于金軍的。若是要打水戰,很是有些困難。加上擅打水仗的都在南邊和唐人作戰,咱這里的多數站到船上都得暈頭轉向的……可有些難辦得緊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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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濩澤水)出濩澤城西白澗嶺下,東徑濩澤。應昭曰,澤在縣西北,又東徑濩澤縣故城南,蓋以澤氏縣也。其水際城東注,又東合清淵水。——《水經·沁水注》酈道元